第八章 天災(3/11)
。木手子是老東家莊仁禮拉大的,老東家臨咽氣時還放不下心,沒給木手子成個家,抓著木手子手說:“娃啊,你要好好跟少東家過日子,娶了媳婦生了娃,沒忘了來墳頭上告一聲。”
木手子后來跟溝里小寡婦豆秧兒成了家,生下一男一女,每到年頭節下,必要帶上兒女去給老東家磕個頭。說起那年的饑荒,木手子牙縫里絲絲抽涼氣,那可真叫個人吃人呀,他就親眼見過兒子把餓死的娘一啃幾截子。木手子的話讓所有人心里都抽涼氣,燈芯更是默默祈禱,千萬甭讓這么大的災荒來嚇人呀。
到了后半夜,燈芯實在困得不行,草繩男人讓她放心睡,說自個守著。燈芯望望四周,墨黑的夜掩住了一切,溝里越發顯得恐怖,她鉆進帳篷,讓石頭也來睡。石頭說我給你守著,燈芯說都是自家人,怕甚,不睡丟個盹也行。石頭鉆進來,緊挨著她,兩個人坐干草上卻又睡不著,便摸著黑說話。很多個夜里,燈芯就這樣摟著石頭,像是摟住馬駒,有時兩人并排躺磨房炕上,一直說話到天亮。石頭偶爾也會伏她臉上,手輕輕滑動,眼里撲閃著晶晶的亮。這個時候的石頭便會被一股奇妙的幸福點燃,一口一個姐不停地叫,那叫聲,能讓燈芯忘掉所有的煩惱,仿佛這世上就剩了他倆,怎么叫她也嫌聽不夠。
日子里凝結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味兒,那味兒久了,便成了一種依戀,一種貪。想想這三年,若不是少年石頭,能熬得過來?真怕有一天醒來,長大的石頭遠走高飛,再也喚不回這純凈中暗含了欲望的相依相偎。
石頭跟她說了會兒話,到篷外守夜去了,燈芯這才踏實地閉上眼,安心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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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是三更時分竄來的,牛羊的氣味嗅進狼的鼻子,從山垴一路尋摸過來。看見火,狼止住步,遠遠蹲在土圍子四周,瞪著綠幽幽的眼,等機會撲過來。
一群狼,領頭的是只公狼,蹲在離草繩男人最近處。草繩男人聽見黑夜里的響動,趕忙叫醒丟盹的木手子他們。木手子要撲,被草繩男人一把摁住了。
此時,人跟狼對峙著,誰也不敢先發出響動。石頭蹲帳篷門口,忍不住哆嗦,這邊就他一人,要是狼朝這兒下手,他是抵擋不住的。燈芯夢中驚醒,剛摸出帳篷,讓石頭一抱子抱住,捂了嘴,生怕她一驚叫喊出聲來。看清是狼,燈芯軟軟癱在了石頭懷里。草繩男人不停地使眼色,讓他們甭出聲,可石頭根本看不見,抱著燈芯的手不停地抖,目光盯住狼,閃都不敢閃。
狗怕石頭狼怕蹲,人只要蹲著,狼不敢輕易撲上來。相持了一陣,燈芯能自個挺住身子了,石頭騰出手,往旺里挑了挑火。柴火的噼剝聲竄起,狼豎起了耳朵,公狼的眼睛挪向這邊,大約瞅見石頭懷中的女人,嘴巴動了動,試探著往這邊挪了幾步,土圍子邊上的人全都屏了息。草繩男人已在拿刀,要是狼膽敢攻擊,他會第一個撲過來。燈芯死死抓住石頭胳膊,牙咬住他肩,都咬出血了,石頭不敢叫,這時候他覺出自個是個男人,應該像草繩男人那樣果敢冷靜。身邊的女人就是他的命,要是狼敢撲她他會用身子堵住狼嘴。一只手里牢牢握根棍子,后悔沒學草繩男人那樣帶上刀子。一只手不停地撫摸女人,給她安慰,給她力量。
墨黑的夜布滿了猙獰,人和狼就這樣頑固地對峙著,誰也不進攻,但誰也不先放棄。空氣呼一口都讓人心寒。終于,公狼在一次次試探中摸清了人的底細,覺得人怕它,開始謀算著進攻了。后面的狼群跟著一步步逼近,幽幽綠光像奪命的陰魂。誰的心都提在了嗓門眼上。眼看著公狼一步步朝燈芯這邊的帳篷挪來,草繩男人急得幾乎要躍起了。木手子搗了他一下,示意他再等等。然后,一步步的,悄悄摸進土圍子,將拴在牛腿上的繩索一一解開。牛受到驚嚇,開始警覺地往外移動。黑夜里,牛看到了狼的綠眼,嗅進鼻孔的異味頓讓四蹄充滿了精神,立時,幾十頭牛豎起了眼,火星味兒四濺,長長的角發出寒光,直直地逼向蠢蠢欲動的狼群。
要是這么相持下去,是能相持到天亮的。
怪只怪花犍,花犍是牛群中最猛的,平日三頭牛牴也不是它對手。它能獨自拉著犁鏵犁掉三畝山地,馱起東西不比騾子少。燈芯本是舍不得賣它的,又怕它吃得太多,養不住。牛跟狼對峙中,公狼有點怕花犍,可又不甘心,終于試探著往前挪了幾步。花犍以為公狼要進攻它,猛一下竄了出去,尖利的角瞅準公狼肚子抵了過去。本想伺機而動的公狼一看花犍撲向它,兇狠地迎了上來,立時,溝里展開一場搏殺。狡猾的公狼早已具備跟牛對抗的本領,抓住牛轉身慢的缺點,在花犍四周打旋,惹得花犍急火攻心,四個蹄子亂舞,踩出一團塵。公狼瞅準時機,狠狠沖花犍脖子上咬了一口,疼痛惹怒了暴躁的花犍,它的生命中哪吃過這等虧,遂瞪圓一雙怒眼,直視住公狼,兩只長角更像兩支鋒利的長矛,直直地就沖公狼刺去。
霎時,嘶叫聲響徹起來,驚得黑夜抖了幾抖。
公狼一出擊,整個狼群嘩地撲了過來,牛跟著四下散開,跟狼形成一個包圍圈。狼被牛圍在里面,已沒了逃路,只能火拼。就見十幾只狼齊齊地躍起,露出猙獰的牙齒,沖牛脖子撲。狼跟牛斗,聰明的牛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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