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過年(6/13)
海藏寺又名清化禪寺,位于城西五里處,這座有著“梵宮之冠”美譽的千年古剎是下河院東家莊地每次到涼州城必定朝拜的圣地。菜子溝下河院每年掙得的白花花的銀子,有相當一部分貢獻到了這里。東家莊地雖然未皈依佛門,但在大仁大慈的菩提面前,卻也有一顆虔誠的護法之心。大約是因了百年老院那風風雨雨的滄桑歷史,還有院里那血腥不斷的一件件往事,東家莊地對佛事是越老越熱衷。有一陣子,他還吃齋念佛,真就當起了俗家弟子。老管家和福曾勸過他,借用六佛的話說,智人求心不求佛,愚人求佛不求心,智人調心不調身,愚人調身不調心。一席話說得,莊地又放棄了。不過,對這海藏寺,東家莊地是這輩子都繞不過去了。
老管家和福知道,東家莊地的佛心,原本不在佛上,是因了兩個人,一個,東家莊地傾其心血,已請到了南山天堂廟,另一個,至今仍還渺無音訊。大約這番來,怕還是想從方丈口里打探點信息。
這海藏寺,和福來過,前些年遵了東家莊地的命,來接惠云師太。和福嘴里的那些個詞,也都是跟惠云師太學的。只記得那時是夏天,寺院周圍林木茂密,碧波蕩漾,猶如海中藏寺。日出時分,牌樓東側一縷青煙裊裊直上,盤旋于白楊、垂柳之間,縹縹緲緲,使得古剎平添了一份神奇絕妙的氣氛,仿佛置于煙柳霧海之中。
晨光沐浴著這佛家慧地,山門前兩棵年代久遠的枯柳樹,斑斑駁駁,一片沉默,仿佛兩位看盡人間浮華的智者,再也不肯為這喧囂煩躁的世界眨一下眼睛。東家莊地叩了下門,趕這么早來就是想在法會前見到寺里的方丈。這一次,東家莊地說啥也要打聽到那個人的下落。
進入山門,迎面是大雄寶殿,威嚴壯觀,氣勢震人。應聲而來的小僧一看是下河院的莊大施主,阿彌陀佛后,引著二人依次到地藏殿、三圣殿燒香,磕頭。禮畢繞過大殿,走過角樓,便來到8米高的靈鈞臺上。登上靈鈞臺,周圍山色一覽無余,只可惜此時是深冬,滿目盡是蕭條。涼州城的雪落得遠沒有菜子溝厚,甚至連枯蕭的山色也掩不住。靈鈞臺上有一眼水井,世人稱海心。相傳和西藏布達拉宮的龍王潭相通,喝了井中之水可免災消難。借著微薄的晨光,和福接過小僧手中的木缽,俯身取水,兩人痛飲一通,一股清甜冰涼的井水潤心而下,通體立刻清冽冽的冷爽。喝畢,和福又讓小僧親自往隨身帶的器皿里賜了水,這才向天王殿和無量殿而去。
這一天是海藏寺傳統的祈福法會,晨光剛剛染滿大地,洪亮的鐘聲便破拂而起,古鐘轟鳴,香煙裊裊,古剎籠罩在慈祥博大的佛光中。
方丈室內,弘安老和尚手持木魚,聽完東家莊地的問詢,道,施主此番苦心,想必能感天動地,只可惜我乃佛門凈地,無法幫施主了卻此塵世恩怨。見莊地面露憾色,又道,我佛弟子皆尋佛緣而來,既入空門,心中便只有佛祖。施主踏破鐵鞋,一心要找到她,又有何意?阿彌陀佛,施主請回吧,菩提只向心覓,何勞向外求玄,有緣依此修行,天堂只在目前。
19
東家莊地走后的第七個夜晚,一場突如其來的驚嚇險些要掉少奶奶燈芯的命。已是半夜,夜飯吃過就飄起來的雪已覆蓋掉整個溝谷,下河院籠罩在一片白茫茫中。燈芯好不容易睡著,冥冥中覺得有只手朝她伸來,先在她腿上,慢慢往上移。夢中的她到了山谷,清爽的風撩撥著身子,一種蘇麻的感覺通體散開,禁不住身子輕輕抖動,好像正是深夜轎子里摸她的那只手,綿軟而多情,帶給她可怕的快感。正愜意著,手猛地按住了她胸,抓得她**發疼,她一骨碌翻起來,雙手緊緊護住胸。清醒的她立刻被屋子里的聲音嚇住了,寂靜的西廂里傳出的是男人命旺掙扎的聲音。
少奶奶燈芯點亮油燈,見命旺在炕上打滾。看樣兒,他已掙扎了多時,夢中的手正是他抓撓。燈芯身子里的那團火忽地熄滅,心思忽就落到了命旺上。男人命旺樣子可怕極了,臉色蠟黃,口吐白沫,額上滲出豆大的汗,身子像蛐蛐一樣蜷起來。燈芯喚了幾聲,命旺沒一點反應,只是更緊地抱住身子,一陣接一陣地發抖。后來竟疼得在炕上亂翻騰,雙手不住地撕扯頭發,像是要把頭拔了去。燈芯意識到不妙,憑經驗,她斷定男人這不是一般的疼,是俗話說的那種奪命痛。她跳下炕,赤腳跑到院里,大聲喚奶媽仁順嫂。仁順嫂和丫頭蔥兒聞聲趕來時,命旺已昏厥過去,兩眼瓷騰騰的,跟死人沒甚兩樣,只是,口里一咕嘟一咕嘟的白沫,告訴人們他還活著。
這可咋個辦?燈芯急得要死,深更半夜的,爹又不在跟前,命旺的病她自個又識不準,就算識準,又能咋?公公還在涼州城,連個幫她想主意的人都沒有。奶媽仁順嫂見狀,忙跪到院里,點燃一堆紙錢,邊燒邊說:“野鬼亂神的走開,我家少東家身子單薄,經不得折騰,有冤有苦等我家東家來了你再來……”丫頭蔥兒嚇得抱住她,不停地哆嗦。命旺燒得越來越厲害,額頭跟火爐子般燙手。吵鬧聲驚動了院里的人,已有下人跑進西廂房,問出啥事了。燈芯腦子里一片混亂,命旺的樣子讓她想起了跟爹見過的病人死前的癥狀,她想男人命旺不行了,活不過今兒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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