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八章 擲千金(1/2)
紀(jì)晚苓于第二日出宮至茶室,名目是珮夫人初有孕,須靜養(yǎng),霽都城的女課事宜,暫由瑜夫人領(lǐng)銜。
前一日今上與當(dāng)朝相國紀(jì)桓明光臺飲茶,也為人樂道。據(jù)說前者向后者長揖行了學(xué)生待老師的大禮,令觀者皆嘆:
一日為師終身相敬,天子心懷。
阮雪音有孕的消息自也傳到了麓州,民眾熱議遍街坊,獨九思巷內(nèi)上官府噤若寒蟬。
這么個昔日張狂的家主,竟將一整個府邸調(diào)教得比皇門宮室更嚴(yán)謹(jǐn)。競庭歌每每立廊下觀院中無聲往來,都覺三十年河?xùn)|。
生時再不待見,口口聲聲不認(rèn)這場父子,一朝死別,還是心軟,還是要回來挑家族前程的大梁。血緣之題,她下山這些年來觀瞻,實在比以為的更強大、更牢靠。
以至于老師離世那個日夜,阮雪音流過的淚,她一直覺得,至少有那么幾滴是為阮佋。
那丫頭永不會承認(rèn)罷了。
肚腹已經(jīng)隆得高高,而她沒多少累贅之感,除了夜里睡覺難受。暮色至,今日上官宴說了要回來吃飯,她也便不急,扶著肚子觀高墻外極遠(yuǎn)的落霞。
“如夫人,抓到了!”一名婆子這時候過來,神情叵測低聲氣。
競庭歌一挑眉,“幾個?”
“三個。”
競庭歌挺著圓肚一身主母派頭,氣勢洶洶連過三進(jìn)院到了大門口。
居然是一個男人兩個小孩,鰥夫帶兒女雙全的局面。男人被綁死了雙手押著,兩個孩子分別被兩名家仆按了肩,倒都志氣好,高昂著頭很不屈的樣子。
“小小年紀(jì),”競庭歌扶肚,慢吞吞走到小女孩跟前,“做什么不好,跟著沒骨頭的父親來人家門口燒紙。不是頭一回了吧。”
自上官家定居麓州,門前燒紙的事就沒斷過。上官宴的意思是不管,競庭歌懷著孩兒卻受不得這喪門氣,兩個月來抓了一茬又一茬,已經(jīng)送了五茬去官府。
據(jù)說都不了了之,連頓板子都沒賞。
殺千刀的,舉城欺負(fù)一家人,兩個月了還沒消停,百姓哪有這么長耐力?
她誓要將幕后主使抓出來,順帶攪麓州的風(fēng)云。霽都那頭大事畢,信王將歸,正是好時候。
“頭一回。”卻聽小女孩脆聲應(yīng),晶亮眸子眨啊眨。
“昨兒不是你們?前天那幾個人,可已經(jīng)送去衙門了。”
小女孩轉(zhuǎn)頭望小男孩。小男孩睨著競庭歌道:
“昨日是我。”
觀之也不過七八歲。“你跟我們家有仇?”
男孩搖頭。
“那就是忠君愛國得很,咽不下先君和先太子的惡氣?”
男孩竟認(rèn)真想了想,點頭。
“教得好啊!”競庭歌終向那五大三粗卻頗齊整的男人,“閣下必也是義士,我家老爺最喜義士,既來之則安之,一起用頓便飯吧。”
上官宴到家進(jìn)正廳所見便是這幅場面。
競庭歌挺肚寬腿坐在素日位置,桌邊還有兩小一大,五口之家其樂融融。
“老爺回來了!”她如常諂媚,笑吟吟過去扶。
上官宴如常應(yīng)承,說了些行動不便坐著就好的體貼話。
競庭歌遂又將門前巧遇燒紙的故事講一遍,雙方都無尷尬色,弄得上官宴也不好尷尬,坐下稍理衣擺,問:
“已經(jīng)燒過了?我在后門下車進(jìn)府,沒瞧見。”
那神情語氣仿佛錯過了盼望已久的節(jié)目。
“沒燒起來。”競庭歌笑嘻嘻,“常媽媽說紙銅錢紙元寶剛沿墻角碼好,還未及點火,這不,就被妾身請進(jìn)來了。”
上官宴邊點頭邊提箸,很餓似的,“進(jìn)門是客,不必拘束,吩咐廚房再加幾個菜。”
競庭歌正給他斟酒,聞言照辦;又見他示意給那中年男子也滿上,再照辦。
“兄臺本地人?”上官宴抬手,先干為敬。
那男子自被請進(jìn)門便有些反應(yīng)不過,一直寡言,見狀也干了,悶聲答:“是。”
“家住何處?家中可還有妻子父母?”
“只我們?nèi)齻€。”小女孩答,“他是我爹爹,親的;他是我哥哥,認(rèn)的。”
“我是撿的。”小男孩面無表情補充。
上官宴再舉起重被斟滿的酒杯,“兄弟這單生意,什么價錢?”
那男人眉心一跳,旋即肅容:“身為祁人,行該行之事。”
上官宴看一眼飯桌上風(fēng)卷殘云,小女孩一手一個雞腿直咂嘴,“兄弟這般氣節(jié),倒不避忌在我府上吃喝。”
分明是競庭歌綁進(jìn)來的,而院中家丁排排站,人手一支棍,傻子才跑。那男人苦于無路,此言正是臺階,當(dāng)即站起向兩個孩子:“走。”
小男孩旋即站起。
小女孩雞腿還在手上,晶亮眸子眨啊眨。
上官宴自腰間摸出一樣?xùn)|西放桌面,金燦燦。
競庭歌挑了挑眉。
“走!”眼見小女孩不動,男人沉聲去拉。
上官宴又摸了一回合,又放,兩錠相排映碗碟明晃晃。
男人看了一眼,一手拽一個娃便往門外去。
“兄弟——”上官宴長聲,家仆十人已在院中排出擋勢。
男人不得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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