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七章 荼靡(1/2)
珮夫人有喜這樣的大事,阮雪音不愿聽殿外風,風卻自然、必然、理所當然要從四面八方刮過來。
首先進殿的是淳風。申時日色漫,顧星朗前腳剛走不久。
“據說昨晚崔醫女離開,九哥當即在寢殿內長嘯,許久不止。”
她近來說話與往日大不同,歡快打趣的詞也似微風被束。
阮雪音知是為何,一時也染了愁緒,只微笑道:“我叫他小聲些,特意關緊了門。”
還是傳出去了。淳風知道,那么整個祁宮該都聽見了那些長嘯。
“怕是還抱著嫂嫂不知轉了多少圈吧。”淳風也笑。
這都能猜到?
眼見阮雪音赧然,淳風再道:“話本子里總這么寫,愛妻初孕,夫君喜不自勝,抱起來轉圈以抒情致。想來是許多人會有的反應,才被一遍遍寫進話本。”
阮雪音終有些聽不下去,拉了她手道:
“旨意既下,板上釘釘。他與沈疾在此事上初衷一致,不想拖得你嫁不了人。”
“嫂嫂覺得我還嫁得了么?”淳風聲輕,只如隨口。
阮雪音稍怔,“自然。你才多大。”
“我卻覺得我好老了。從景弘六年秋到景弘八年春,不到兩年,像過了半輩子。”
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這話不適用于此朝此代這些廟堂兒女。
他們不是強說愁。
“我仔細想過。若當真傾心、喜歡得了不得,任何理由都不是理由。就像九哥為你所行種種。他對我,不過爾爾。”
傾心喜歡得了不得才會為她的一生籌謀。而沈疾比顧星朗的無奈在于,后者畢竟是君,受制于規則的同時,也擁有一些重定規則的機會。
不周山與黎鴻漸幾個字先后跳出來,她撇開這沒由來的直覺關聯,輕道:
“愛也分很多種。我的老師騙了我,某程度講設計了我,也許至今沒結束,還有后手等在來日。但我相信她是愛我們的,至死都是。我甚至懷疑因為這些情分,她已經手下留了情。誰又知道呢?人世間的愛恨,”她展眸望殿門外春夏色,
“不是黑白,不能非此即彼地結論。他選放棄,不證明愛不深。我最近才覺得,這是真正值得我們所有人來一趟的理由。”
顧淳風順她目光也望殿外春夏,“也許吧。也許他還有不能告訴我的理由。也許。”
如此情景,阮雪音說不出讓她往前看、再擇佳婿早些嫁人的話。兩人看著遠處日光香花間撲翅的蝶,都有些走神。
“這個,”好半晌淳風從懷里摸出一樣物事,確切說是一塊布料,赤棕色,四截細帶,竟是個小巧至極的肚兜,“送我侄兒。”
阮雪音接過來看,絨布質地,上好的手感,正中一只威風凜凜的黃赤虎,四周以同樣精繡的花葉圍成一個圓——
不止花葉,分明間隔著還繡了蜈蚣、蛇、蝎子、壁虎和蟾蜍,民間稱“五毒”。
不會是顧淳風繡的。且這么些毒物,給嬰孩穿。她抬頭望淳風。
“昔年阿姌縫的,玩笑說以后給我的孩兒用。后來才知不是玩笑。她自知隨時會死,能做的都做一做,不至遺憾。”
所以她日夜不忘。那姑娘以赤心待她,從來不假。
所以于沈疾,她心里或也是明白的。她該比他們都更早諳世間愛恨。
“這些毒蟲——”
“阿姌說以毒攻毒,以惡制惡,保孩兒康健平安。”
有道理。
“我走了。”淳風站起來,“帶來那些東西,定沒有九哥賞的好,嫂嫂看著吃挑著用吧,阿憶說既來道賀,總不能空手,我才讓備了些。”
阮雪音瞧她邊說已經往外挪步,“這么急去哪里?”
“箭亭。”
“你——”
“不是他教。我請了教習。最近黎叔也在,總跟著小漠,小漠又常跟著我,占大便宜了。”
阮雪音這時候只怪自己嘴笨,素來的口齒全沒了影,巴巴起來送,剛跨過門檻便見紀晚苓攜蘅兒至。
二人身后還有宮人七八,抬著至少四個大小各異的箱。
“最周全的到了,怕是搬了半個披霜殿兼相國府的好東西來賀。”顧淳風悠悠道,看著紀晚苓微笑步步近。
很近了方見蘅兒手中拎著個食盒。
“我要來不及了。先走一步。”淳風向紀晚苓頷首,又回頭朝阮雪音:
“東西別亂吃,肚子痛起來,九哥要開殺戒的。”
兩位聽者皆平泰無波,云璽和蘅兒后背嗖涼。
而紀晚苓當然做不出叫人肚子痛的事。歷朝歷代后宮或都有人喪心病狂,上官妧若還在,保不齊也做得出。
唯紀晚苓不會。阮雪音莫名有信心。
也便在對方親手盛湯、熱騰騰放至面前桌案上后,她不顧云璽在旁絞手欲言又止,舉勺喝起來。
“不知你初有孕喝什么對孩子好,問太醫局要了湯方,都有藥材,我不敢亂用,還是煲了最簡單的骨湯。”
素知紀晚苓廚藝不俗,昔年給戰封太子送飯菜練出來的;去歲在夕嶺便嘗過,今日再品,確鮮香,比自己不知強多少。
“瑜夫人有心了。吃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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