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高堂明鏡,青絲暮雪(1/2)
她不知該喜該惱。
自古君主當如是。慕容峋若真的日漸領悟為君御下之道,懂得拿捏與制衡,當然是好事,幸甚至哉。
但她不是普通臣工。
反復向他強調普通,卻終究被靜水塢、沉香臺、像山十月初三的燈火說服了她在他那里的不普通。
那么他就不該對她用這些所謂制衡之術。
不該。
只是一念,旋即醒轉。用了便用了。為人臣者,理當了然并接受此項。
她壓下心頭煩亂,思忖片刻對方先前之言,斂聲答:“相國大人一向高明,您的建議庭歌自當斟酌。至于成功與否,”她神色微冷,
“不知大人所說女子優勢具體為何,總歸與從前一樣,但凡出手,庭歌都會全力以赴。只是人心之變數無法預估,今日勸服,保不齊明日又再生異。就像大人的掌上明珠蟄伏祁宮十二年,到此番出事前究竟何種心態,”她一頓,眼中微芒四起,
“大人若能及時發現,又怎會走到今日地步?”
上官朔沒什么表情變化。但競庭歌自覺從未見過他如此表情。有些類似十月像山秋獵時談話之蒼茫,又比蒼茫更見深邃,以至于慟然。
過分隱秘的慟然。卻從頭到腳向外散發,連日光也因此染了月光的白。
而她驀然瞥見那些藏于黑發間的白發。
朝如青絲暮成雪。
上官朔剛逾五旬,卻擅保養,臉上溝壑淺淡常常看不分明。她總以為他是沒有白發的。
如今看來,相國大人之擅保養,極可能是他那位長于藥理的夫人手筆。而上官夫人看起來——
她想起秋獵最后那日印象,又憶及回程路上繡巒奉漪之議論。最多不過四十,且貌美,對照自己此番在祁宮所見,上官妧容色確承其母。
而老師已經至少五十。
相差十歲。
真有關聯么?
她暗自蹙眉,那丫頭究竟靠不靠譜?總不是哪個環節想錯以至于全盤歪了?
但四姝斬這個依據。實在無可辯駁。以及《廣陵止息》。
“先生那日在御徖殿所述,”上官朔沉沉開口,向來清明的目色似有些渾濁,“是否如實,又是否詳盡?”
“自然如實。”競庭歌挑眉,“至于詳盡。庭歌在霽都數日,見了太多人,說了太多話,大人若指望我將祁宮內見聞包括眾人反應說辭一字不落講出來,庭歌不才,確實做不到。但各項關鍵信息,尤其談話內容和局中人狀態變化,”她停頓,凝神確認,
“當是全部說到了。”
上官朔沉默。
“相國大人,”她料到了對方沉默,也就順理成章往下追,“庭歌此行,是為君上與大人所托。見了瑾夫人,拿了信帶回,也赴了呼藍湖家宴識人辨局,尋線索,拿結果。”她頗鄭重,以至于沉肅,
“庭歌一心幫忙,卻由始至終云里霧里,哪怕將所觀所感盡數告知,也沒能換來君上與大人多半句實話。大人,”她語聲更沉,“不知您作何判斷,恕庭歌直言,我總覺得,令嬡應該,已經不在人世了。”
此一言有效果。競庭歌暗忖。上官朔面容依舊靜止,但慟然以比先前更強之陣勢再次從頭到腳向外發散。
乃至于日光的暖也染上了月光的寒。
巨大的沉默。巨大的慟然。競庭歌再次挑眉,心道你既如此記掛這個女兒,為何不遵守承諾迎她回家,哪怕時機不對至少叫她放心;為何告訴上官妧若力有不逮就繼續留她相幫,以至于后者口無遮攔直接碎了上官姌半生之夢。
還能是為何。
她心下微動。
不過就是家國義與兒女情之間,再一次,幾無懸念選了前者。對錯在次,利弊當先。
卻不該是十八年前局起之時就已經選擇,且做好了準備么?
雖無悔,但有憾。她想起來阮雪音這句話。已經記不清是評價何事何人。
“關于此事,”上官朔啟口,終于,“老夫反復思量,祁君陛下與淳風公主各自表現確實矛盾,而若要在兩者間擇一人信之,”他淡掃上競庭歌面龐,
“我與先生作同一判斷,自是淳風殿下的反應更值得參考。而就先生轉述祁君陛下家宴上之言行,所有時間點都掐得太準,恐怕步步是棋,名曰宴,實為局。”
呼藍湖家宴是局非宴。競庭歌亦作此斷。彼時筵席上種種,每個環節,很可能都在顧星朗計算之內。尤其顧淳風的突然發難。
不是突然。
必然。
距離那個煙霽滿湖的夜晚已經過去近一個月。她反復思量,越發覺出來許多節點上之刻意之層層推進——
當時并不覺得,蓋因整場席間講話最多的人是自己。顧星朗鮮少開口,僅次于不該說話的上官妧、不喜說話的阮雪音和無謂多言的紀平。
他每一次開口,都在某節談話內容的末尾,或打斷,或轉折,或借勢另起話頭。
《廣陵止息》就是他唯一一次主動起的話頭。在顧淳風對自己發難之后。他打斷并斥責前者無禮,然后提午間聽到煮雨殿內琴聲,表面上是轉移話題、消解場面尷尬——
再然后他論琴發問,引自己詳述《廣陵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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