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木秀于林(1/2)
相國府坐落于蒼梧城東。
府門低而闊,相比祁國紀家之高而窄,正好兩種建筑風貌。
這不是競庭歌第一次來上官家。第三次。而前兩次都是直截了當找上官朔,以同僚身份會面相談于東廳,不曾見其家眷,從主母到少爺小姐。
上官夫人抱病多年,本就不太露面;
上官宴十幾歲開始打理自己的生意,據說總不在蒼梧;
上官妧彼時尚在閨中,此類議事場合,沒有出現的道理——
兩次都是議要事,議完離開,時間短暫,連湊巧碰上都沒有過。
故而祁宮煮雨殿是真正初見。
不知因著北國冬日蕭索更勝南國,又或上官家這一代兒女紛紛遠走,此入相國府,競庭歌格外覺得冷清,冷清而至于寂寥,與同為相國府的紀氏門內之興旺形成鮮明對照。
那般興旺圓滿,兩子都在膝下,兒媳貴為長公主,女兒在相距不遠的宮內為夫人,卻也不熱鬧,端肅而顯得沉悶。
祁蔚兩國這一朝各自相國主持下的家門,都這般不尋常,與歷來鼎盛高門之氣象全不一樣——
外界看來自然仍算盛景,甚至算盛極,畢竟百年高門不常有。然“外界”一詞的意思,本就是不明內情,不知因果,依據表象揣度希冀罷了。
至于兩位相國本人,無論紀桓還是上官朔,都已歷經兩朝,站在這片大陸上至高處度過了他們這些后輩所未曾歷的更漫長歲月。
他們當然懷揣了更多故事。他們的話,比那些哪怕天賦卓絕的年輕君主們所言更有價值,更值得一聽。
“老夫在此等先生進來,已是換了第三盞茶。”
依舊在東廳,申時過半,光線開始柔和,蒼梧城終年常駐的暖陽將北國冬寂消解下許多。
“有勞相國大人久等。您知道的,每每過來,庭歌總忍不住逗留園中觀摩片刻。”她莞爾,“一直覺得大人您的府邸布置特別,又說不出來所以然。今次再看,終有所悟,”她回身向廳門外,仿佛這樣便能縱觀全局,
“您這前庭,全無高樹,目之所及,所有植物都最多不過窗臺高度,以至于敞亮非常,又略有些,”她一頓,似覺抱歉,“缺層次。”
哪怕端肅沉悶少花植的紀府,也是高樹低株有所區隔的。
“蒼梧風大,樹高易折。且老夫喜靜,高樹一經風吹便嘩然作響,實在擾人清思。”上官朔淡遠一如往常,目色寧和,“樹欲靜而風不止。止不住風,便干脆不要栽樹。此番道理,先生必定明白。”
“高樹遮陰。”競庭歌笑意更深,“蒼梧晴日多,夏秋季節更是日光過強而至于刺目。以庭歌好惡,相比風過高樹的吵鬧,烈日更叫人難以忍受。相國大人所言自然在理,庭歌這番緣由亦能說得過去。世間諸事,終不過因人而異,自取所需罷了。”
“先生所需,倒是一直取得順遂。”
“多虧得相國大人相助。那日含章殿之爭,庭歌還未及向大人致謝。”她頷首,巧笑嫣然。
“老夫所行一切,皆為大局終局計。先生既明此理,便當死守承諾,傾畢生力為我蔚國謀事。”
“自然。”她嘴角輕揚,只眼波余光處驟起寒意,“可惜并非人人都如相國您這般明達知理。大人,庭歌自問不是小氣之人,但也不會無限度受人欺壓。陸大人若繼續固執己見,庭歌也便顧不得什么計全局而止內耗。像他這般三五個月生一次事端,不斷累勢造勢,怕是還沒走到終局,我已經先被算計出了局。”
“陸現那邊,老夫已經勸過。先生常日里出入肅王府,也該花些功夫打消肅王殿下余念。欲攘外者,必先安內。先生方才所言,老夫只當是氣話。”
競庭歌微挑眉,沉吟片刻道:“當真什么事都瞞不過大人您。我出入肅王府,便是君上也才于數月前知曉。”
“肅王是真正戰將。”上官朔繼續,并不接對方話頭,“來日起爭斗,以他兵略戰力,若能徹底為君上所用,必成大事。因故老夫還是要提醒先生,”他難得淺沉聲量,
“對于肅王殿下,相比算之滅之,招之攬之才是上策,才叫做為全局計。他終究姓慕容,終究諳家國義,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不是不可能。尤其先生你出面。”這一個“你”字略重,競庭歌聽得分明,“女子在朝堂,自有其優勢。先生能整整兩年出入肅王府而無一次吃閉門羹,已是連老夫都不能及之優待。”
時間流逝,日光愈柔,柔過以至暗淡。
競庭歌與那愈柔而愈淡的日光一起沉默,半晌,
“相國大人對庭歌還真有信心。”她回,語氣怪異,“要說全局,距離用慕容嶙那天尚有漫長時日,您就這般確定,在那之前,他不會先起事端?欲攘外者,必先安內,怕就怕還沒到用人之時,人先動手將咱們給端了。”
“所以老夫才說,請先生多花功夫勸服肅王殿下。攻心之術乃先生強項,在這一題上,取其心志比取其性命更有價值。”
競庭歌不確定慕容峋是否已經對上官朔說了她的盤算,關于阮仲和崟國,以及借此誅殺慕容嶙之計劃——
所以對方現下才有此言。
她自是千叮萬囑過不止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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