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遙空候啟明(1/2)
兩度折騰,前后倒手,這一道墨研得不如人意。
顧星朗看著硯臺中墨汁,濃淡還好,卻是不勻,而他確定自己日日寫字二十年的手不會不穩。
手穩心靜。
那便是心不靜。
溫香滿懷誰能靜。
他耳根微熱,已經想不起是如何發展到的剛才那步。而阮雪音正站在幾丈外的方桌邊飲茶。
該是已經喝了三杯。他默默數。還在繼續。
該是磨了有半炷香時間。她默默想。而終于脫身出來。幾乎要上不來氣。
她端起白玉杯將第四盞茶一仰而盡。
這人拿茶當酒喝么?顧星朗余光瞥見她這般行狀,搖頭無語,徑自拿了羊毫湖筆沾墨寫字。
阮雪音緩過了勁。
她默默走回書案邊,保持了相當距離,看他一筆一劃寫那鬼畫符。
水書一個字的筆畫數堪比日常文字二十個。學字是學不完的。要學的是它的構成方式、造字邏輯。邏輯通而識所有。
“這次寫的是——”她想提醒他別寫詩詞,終不好自投羅網,頓住,只作詢問。
“放心。不是詩詞。”顧星朗專注在寫字上,答得簡潔,半晌才又道:“那時候看你書架,沒有詩詞一類。我以為你不讀?!?
“有兩本。都放在枕邊睡前讀。”
難怪。顧星朗繼續寫字,想起來彼時也是掀了床帳的,卻沒注意到她枕邊有書?
怕是只顧著看人。他汗顏,腦中浮現雪白肩頭觸手生膩,更加汗顏。
“天長節夜宴上,惜潤那支舞所用詩是我選的,你當時不是猜到了?又怎會覺得我不讀詩詞?!?
顧星朗一怔。
是有這么回事。
他還說了一句類似“像是你選的詩”。
怎么寫《秋風詞》那晚卻渾然忘了?
然后他想到另一事:
“你那時候,倒熱心幫旁人邀寵?!?
阮雪音一呆,“也不是。她邀我去采露殿觀舞,我沒法拒絕。去了,自然要好好看,人家問,也應該好好答。她是真的用心?!彼錾?,似乎陷入盛夏往事,“惜潤近來如何?夕嶺回來之后一直不得空,已經很久沒見她了?!?
“我也不清楚?!?
你也不清楚?怎會?
當然不能問。最好別問。別趟渾水。
顧星朗卻不打算收手:“我已經很久沒去過了。采露殿?!?
“哦。”阮雪音不想應。但完全不應也很奇怪。
“七月之后就很少去。八月御花園偶遇那次,賞完薔薇便回來了。沒有留宿?!?
這件事阮雪音知道。記憶猶新。
“煮雨殿也是。披霜殿,以前沒有,七月之后,更沒有?!?
去或沒去,對應的是往來。
有與沒有,對應的是留宿。
這些他都不必對她交待。阮雪音想。
她不接話。
“你聽懂了么?”但顯然他需要她接。至少得讓他知道她聽懂了。他停了書寫,偏頭看她。
“聽見了。”
聽見,卻未必是聽懂。聽懂,卻未必要說懂。
顧星朗繼續看著她。
“你剛問我,競庭歌喚我小雪的事。我說了,她已經十五年沒這么稱呼過。她跟你一樣,是故意的。”她另起了話頭。
星光消散。由濃轉淡,最后化作十一月窗外冷潤的夜風。
他沒否認這句“故意”。那么可以繼續。
“你們都想讓對方覺得,我與其中一方更親近,以此來拉鋸所謂的我的立場。哪怕你們都不確定我的立場?!?
至少要將陣勢做足,干擾對方判斷。
而他待她究竟到了何種程度,從七月至今,一切種種,加上剛才,她已經辨不清晰。這中間或有許多真實,但他今日湖畔表現,確與競庭歌一樣,是唱戲多過真實。
他本不需要當眾暗示同她的熟稔親密,說什么書與書架;他也許真的怕她冷,但以他過往行事與顧忌,更可能是讓人取一件斗篷來,而不是脫下他自己的親手為她披上。
這些都是給競庭歌看的。
就如同競庭歌一口一個“小雪”有意無意強調她們的蓬溪山十年情誼。
“所以呢?!彼廊豢粗?,手里握著筆,“你的立場是什么?!?
陳述句。
“中立?!彼f,“我一早告訴過你?!?
“現在還是?”
他問這句話的時候那些星光像是又涌回來一些。她不太確定。
“《廣陵止息》的典故,我最早看的不是今天她講那個?!彼龥]答,話頭再轉。
星光再次消散了。也許并沒有涌回來過。他重新低頭寫鬼畫符,閑閑道:
“是不止一個。”
“她今天講那個,我從未聽過。我在書上看到的聶政,本就為名聲在外的勇士,殺的不是主君,而是相國;也不是為報仇,而是報答知遇之恩,替人殺人,權臣間斗法的犧牲品。”
“你說的是史籍里的故事。競庭歌今日講的是《琴操》里的版本,民間故事。”他走筆不停,鬼畫符已經寫了七個。
“但于今日場面,她講那個才是有用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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