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遙空候啟明(2/2)
剛說那個,情節出入太多,刺激不了淳風。”
“不錯。”他繼續寫,第八個。
“你便如此確定她會講那個版本?”
“她也許并不知道你說這個版本?”他反問,全無波瀾,“我記得你提過,競庭歌讀史少,對于歷史典故的全部積累都只與勝負成敗、兵法征戰相關。這種不痛不癢的小故事,她沒空讀吧。而她彈琴,又只會《廣陵止息》,下山五年,或許聽過與之相關的民間故事。”
“所以你是臨場發揮,賭了一把?”還是根據她早先無意透露的競庭歌閱讀偏好賭的這把。
“談不上。”他越寫越快,第九個,“她若講不出,又或講錯了,我還有別的法子。筵席既設,沒有失手的道理。”
淳風一定會鬧起來,一定會攪得上官妧和競庭歌心神不寧。懷疑而事實缺失,懷疑而終無法確定,疑懼交替,諸鬼暗生。
是為誅心。
阮雪音了然。此事成了。
如今就連她都開始懷疑阿姌之死活,之隱情。如果確有隱情,上官妧今夜怕是宵徹難眠。而競庭歌顯然還蒙在鼓里,回到蒼梧,定會與慕容峋、上官家有一番周旋。而上官朔從競庭歌這里得到模棱兩口、疑云密布的今日轉述,只會更加懸心——
如果確有隱情,如果此隱情關系重大。那么顧星朗今夜放了一枚巨大的煙霧彈,是又不是,可能又不可能,以至于無人能真正摸清祁宮之狀況,祁君陛下之心態。
呼藍湖之局,第一目標是這個。
疑心,懸心,不放心——
自亂陣腳的開始。
“所以哪怕沒有《廣陵止息》,你也準備了其他辦法刺激淳風,讓她發難,且情真意切。”
“是。”他擱筆,一共十二個字,“好了。拿走。”
阮雪音不伸手。
他抬頭再看她,半晌,“其實她也可能自己發難,不需要誰刺激。只是午間恰好聽到這曲《廣陵止息》,發現可用,便用一用。”他沒什么表情,似乎不想再復盤此節,“說起來,她們倆為何會突然切磋琴藝?不是應該抓緊時間,閉門私語?”
她們閉門私語過了。《廣陵止息》是我引她們彈的。
她沒法兒說。
今夜這一出,某程度講她幫了他。
一入紅塵深似海。沒人拉也能就這么攪和進去。哪有什么全身而退。
困意完全襲上來,她甚覺頭疼,非常想睡,伸手去拿那張紙,“我先回去了。”
顧星朗輕輕抓了她胳膊。
“陪我再坐會兒。一小會兒。”他頓一瞬,“我睡不著。”
阮雪音約莫明白他為何睡不著。卻仍舊糊涂。最大的糊涂是,如果她思路正確,推論成立,阿姌究竟用大花香水蘭殺了誰。何時。何地。
又是如何被發現的?
轉折點顯然是那個秋光繁盛的午后。他和顧淳月詢問她蘭花之事。
殺誰會引發這種效果呢?以至于清風朗月水殿浮光的顧星朗臉上,也出現了利刃出鞘的狠。
大花香水蘭只能對肺疾嚴重之人造成致命一擊。誰有肺疾?
夜風也如刀刃。他不披斗篷,只著白色龍紋常服。她披著那件象牙白斗篷。
十一月的書房外露臺與盛夏時節相較,已是兩番光景。兩個人當風并坐,一眼望去皆是白色,越發顯得長夜苦寒,遙遙不見啟明星。
“你不冷嗎?”霽都難得大風,今夜算是反常,即使整個人都裹在斗篷里,她仍覺瑟瑟,轉頭問他。
“還好。”他此刻需要風,需要冷,需要寧沉深篤。
也需要靜。阮雪音默默想。她不再說話,仰頭去看廣袤天幕中星子寥寥,秋冬不宜觀星,越冷星星越少。
該是過了亥時。
滌硯出現在從御書房至露臺的門檻邊。
“君上,子時了。”
“嗯。”顧星朗隨口答。
“輦轎已經備好,正在殿外恭候夫人。”
石子落湖心。場間人如夢方醒。子時一過,人還沒走,也便不需要什么輦轎了。
須得點燈。聽雪燈。
阮雪音站起來。夜風如刀刃,將寬大白斗篷吹得鼓起。
“臣妾告退。”她一福,站直了才意識到斗篷還在身上,伸手去解。
“穿回去吧。”他說,“明日我叫人來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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