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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霍霍爾出去了。
母親點上燈,坐在桌子前面織襪子。
但是,沒過多大一會兒就又站起身來,猶猶豫豫地在屋里走了一趟,邁進廚房,上好了門栓,又緊緊地皺著眉回到屋里。她主下了窗帷,從隔板上面拿下一本書來,重新坐在桌子前面,向周圍望了望,把身體伏在書上,她的嘴唇開始翕動了。每當街上有點聲響,她就跟著顫動一下,聳起耳朵,把手掌掩在書面上面……眼睛有時閉上,有時睜開,又輕聲地念道:
“生活,大地,我們……”
有人敲門,母親跳起身來,把書趕緊放到隔板上,不安地問:
“是誰?”
“我……”
雷賓走了進來,他威嚴地捋著胡子,說道:
“從前,一聲不問,就讓人進來。你一個人在家嗎?噯,我以為霍霍爾在這里呢。我今天看見他了……監牢是不可能把好人變壞的?!?
他坐下來,對母親說:
“咱們談談吧……”
他意味深長地、秘密地望著她,使母親感到一種模糊的不安。
“什么都得用錢!”他用沉重的聲音說他的法?!安还苌€是死,都離不了錢,——對吧。不論傳單和小冊子,都得用錢!你知道弄傳單和小冊的錢是從什么地方來的?”
“不知道,”母親似乎感到了什么危險,低聲回答。
“對,我也不知道。還有,你知道小冊子是誰做的?”
“有學問的人……”
“那是大人先生們!”雷賓說,長滿了胡子的臉緊張起,泛著紅光?!熬褪钦f,大人先生們做了書,分給大家。但是,那些小冊子里寫的卻是要反對大人先生們,你倒說說看,——花了錢而叫人們反對自己,對他們到底有什么好處呢?——噯?”
母親眨著眼睛,很膽怯地說:
“你在些什么呀?”
“哦!”雷賓像狗熊似的在椅子上面轉動著身子,說道:
“對啦。我一想到這里,就涼了半截?!?
“你知道了些什么嗎?”
“這是在騙人!”雷賓回答?!拔矣X得,這是騙人。我都么都不知道,可是我知道這是在騙人。對啦。大人先生們說了許多難懂的事情,可是我們所要的,只是真理。我也知道真理了。我是不會上他們的當的。在必要的時候,他們會將我推在最前面,——他們要踏著我的尸首,像過橋似的向前進……”
他把那種陰森森的話,牢牢地纏在母親的心上。
“上帝呀!”母親悒郁地說。“巴沙真的不知道嗎?所有干這種事的人們……”
在她腦海里,閃過了葉戈爾、尼古拉·伊凡諾維奇和莎馨卡的嚴肅而正直的容貌。于是他的心顫動起來。
“不,不!”她否定地搖著頭說?!拔也荒芟嘈?。那些人都是真心實意的!”
“你說誰?”雷賓深沉地反問。
“大家……我所的一切的人!”
“不要只看這些地方,媽媽,你要看更遠的地方!”雷賓垂下了頭說。“和我們接觸的這些人,他們也許連自己也什么都不知道。他們相信非這樣干不行,但是,在他們后面,一定有人在那里享受好處。人是不會去做那些對自己有損害的事情的……”???.BiQuGe.Biz
這樣說完,他又用農民的執拗的信念,添加了一句:
“大人先生們永遠不會做出什么好事來的!”
“你想出了些個什么怪念頭???”母親又懷疑起來,這樣不解地問道:
“我嗎?”雷賓朝她望了一眼,停頓了片刻,重復:“要離得這些先生們遠一些,對啦!”
他又沉默起來,陰沉著臉。
“我本來想和青年們接近,和他們在一起。對這種工作我是有用處的,——我知道非對大家宣傳不行??墒?,現在我要離開了。我實在是不能相信他們,所以我非離開不可?!?
他低著頭,想了想。
“我一個人要走遍大小村莊。我要喚起老百姓。讓他們自己起來。只要他們理解,他們是能夠給自己尋找出路的。所以,我努力讓他們理解——他們除了自身之外,是沒有希望的,除了自己的智慧之外,是沒有別的智慧的。就是這樣!”
她可憐起他來,覺得替他害怕。常常讓她不愉快的雷賓,不知怎的,現在忽然覺得可親可近;她緩緩地說:
“人家會抓你的……”
雷賓望著她,靜靜地回答:
“抓了,——放了。于是我再去……”
“農民會親自把你綁起來,這樣,你就非坐牢不可……”
“坐牢,出牢,于是再去,至于農民,他們綁我一次、兩次,但是到了后來,一定會明白沒有綁我的必要,那時——就會聽我的話了!我對他們說:‘你們不相信也不要緊,——只請你們就聽是了,’只要他們肯聽,慢慢就會相信的!”
他說得很慢,好像在沒有說出口之前,每一個字都撫摸一遍似的。
“我近來遇到了各種事情,懂得了一點道理……”
“你要被毀掉的!米哈依洛·伊凡諾維奇!”她悲哀地搖著頭說。
他用那雙黑色的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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