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鴨子河濼(1/3)
斜軫和撻凜二人又都是一個沒想到。蕭恒德剛剛從邊軍營將提升為林牙,立即就要作為主將率兵出征。不過在一連串的驚愕之后,這也算不得什么了。撻凜有一種感覺,雖然東面的戰事確如自己剛才所說,到了非打不可的時候,但總有一種太后在專門為恒德開辟新戰場的感覺。如果在西面作戰,將恒德派到自以為是又正在勢頭上的韓德威手下,肯定沒有他的出頭之日。到了東面就不一樣了,那里幾乎是一個全新的戰場,耶律普寧是一員兩朝老將,年過五旬,性情寬和,恒德只要好好干,就會有極大發揮空間。他覺得太后十分看重兩兄弟,對恒德格外青睞。好像擺出一個新場子要看看這個年輕人到底是塊什么材料。剛想到這里只聽斜軫已經忙不迭附和道:
“太后用人不拘一格,令人佩服。恒德年輕有為,又有戰陣經驗,是個好將種。略為不足的是對東京的邊地情事不熟,不過有老成持重的耶律普寧做主帥,正好彌補。回去之后,臣立即和兩位將帥一起做出東征的部署,商議一個具體方案再來請示兩宮圣上。”
“好。”燕燕道。“東京道的邊事復雜艱巨積蓄已久。早年太祖爺歷盡千辛萬苦立下的最大一份功業,就是征服了渤海國。太祖爺給渤海國起名叫東丹國,那時的東丹國何其壯偉,即便是經過戰爭,人口尚過百萬。地廣五千里,下設十五府,六十二州,一百三十余縣。東丹,東丹,東邊又一大契丹。沒想到一番心血付之東流,東丹國沒了,變成了東京道,東京道也將首府內撤一千五百里,放棄了大部分土地。過去的繁華城鎮變成了廢墟,富饒的白山黑水成了盜寇逆賊窩藏橫行的地方。這里的問題比西北、西南嚴重得多,那里雖然廣袤無垠難以統御,但仍是朝廷牢牢控制的疆域,偶有部族作亂外敵侵擾,都是不成氣候的邊患。獨獨這東邊,朝廷名存實亡!每一想起這些就令人痛心不已。這一次國喪,燕頗那賊居然跑到遼陽府來作亂,威脅到本宮頭上,真是喪心病狂,狗彘不食。哀家要是不能根除這些禍根,將來有何面目去見祖宗!”
太后很少在奏對中這樣長篇大論,看得出她對東征是深思熟慮痛下了決心的。這番話中有對太宗為了排擠其兄不惜犧牲東丹國的譴責、穆宗二十年荒疏朝政任憑東邊糜爛無所作為的不滿、也有對讓國皇帝遭遇的同情、還有對丈夫景宗執政十二年依然沒有來得及收拾這個爛攤子的遺憾。在場的其他三人聽了都深為震撼和感動。
撻凜恨不得請纓親自率兵去征討,可是又不能搶了蕭恒德的立功機會,想了想說道:
“恒德一定能體會太后用心,報答圣上的知遇之恩。他的長處是勇敢頑強,胸有謀略,短處除了不熟悉情況,還有就是年輕識淺,容易輕率躁進,現在有耶律普寧老帥指揮約束,一定能夠不負朝廷所望。”
“皇帝,你覺得這樣如何?”
耶律隆緒一直睜大一雙細長的眼睛在認真地聽,這一番應對令他對國事又有了新的感悟,心悅誠服地望著母親說道:
“母后說得是,朕完全贊同。”
十月的遼河,兩岸金黃一片,秋風蕭蕭,大雁成行。為了東征,捺缽大營從上京南下遼陽,回到東京。到了月底,在一個細雪飄飄的日子里,太后和皇帝在東京郊外的廣場上檢閱了東征大軍。五萬人馬在耶律普寧和蕭恒德的率領下誓師出發了。
統帥耶律普寧騎在一匹健碩的大黑馬上,他今年五十五歲,一臉卷曲白髯,厚重的花白眉毛好像壓得眼睛都睜不開了,肥胖的身子像個面口袋似地壓在馬背上。他本名阿沒里,普寧是他的字,現任南院宣徽使、同平章事。宣徽使是他的本官,同平章事是他的榮銜,而東征都統則是他的差遣。宣徽院職能頗為含混,大致是經管皇帝身邊的有關禮儀性事務。這個由五代繼承來的官職在契丹類似于林牙院,大多數時候都是虛設。以宣徽使為本官的重臣往往擔任其他差遣。而他的榮銜同平章事就是宰相。這個耶律普寧可以說是位極人臣了。
他出身于契丹遙輦部。這是一個了不起的部族。契丹唐初發展為部落聯盟之后,最初的霸主是大賀氏。唐朝中葉大賀氏衰落,就是遙輦氏取而代之,之后的一百七十年契丹部族聯盟都是遙輦氏的天下,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迭剌部耶律氏崛起。公元九〇七年,耶律阿保機當選為新可汗并建立了契丹帝國。雖然奪了遙輦氏的最高統治地位,但終遼之世耶律氏都始終尊崇遙輦氏,遙輦氏在契丹貴族中的地位僅次于皇族和國舅族,并且也獲得了耶律這個姓氏。
老將身旁是騎在一匹白色的駿馬上的蕭恒德。這次出征,他的職務是僅次于主帥都統的都監。和肥胖委頓的主帥形成鮮明對比,恒德銀盔銀甲年輕英俊,腰桿挺直滿面春風。他抑制不住滿腔激動,很想找人說說話,宣泄一番胸中豪情。轉頭望向主帥,卻見普寧的頭一點一點地已經打起瞌睡。恒德不禁莞爾。馬蹄得得,路途漫漫,他的思緒再次回到最后一次御前會議上。那是在三個多月前,會議是為了確定東征的具體戰略部署,本來應該在北樞密院進行,但因為太后非常重視,改為在御前召開。
會上定下東征的戰略目標是平定東京道全境,首戰的任務是鏟除盤踞白山
『加入書簽,方便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