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承歡色笑分享貢物 春筵和熙紀昀饕餮(2/7)
萬歲爺得便兒賞他一件。”乾隆手里把卷,看著書上一幅幅西洋畫,教堂古堡斷城林泉都畫得逼真逼肖如同真物,因見一幅,畫的一片茂林中一座燒焦了的頹房,房前開著一叢盛開的玫瑰,正品琢其中意味,聽皇后說話,笑道:“我已經替他留下一件寶貝。羅剎國貢來的短柄火槍,轉輪子換子兒,頃刻能打出六個彈丸。或有肘掖之變,或近戰,就是黃天霸也抵擋不得。一共才進了六枝,賞了***一枝,賞你一枝,別的人一時還想不起該賞誰呢!”
乾隆說著,走近靠北墻的落地大座鐘,打開玻璃擺子門,從鐘座下取出小枕頭大一個鑲金皮黑漆盒子,一按機簧,盒子“咔”地彈張開來。福康安看時,像煞了是一把小巧精致的鑲金馬銃,把手是牛角雕成,嵌裝著珍珠和青玉,扳機上方把握來粗的一只輪子,鑿著六只小洞,烏黑锃亮的槍管只有半尺長,上的拷藍幽幽放光,取出來握在手里,只可二斤重許,黃袱墊下蜂窩一樣密密排排,都是子彈,約可三百多粒。福康安喜得眼中放光,把玩那槍,又摸子彈。乾隆笑道:“這地方兒可不能玩槍,回頭讓***教你!”
“是,萬歲爺!奴才福康安就用這槍給主子爺擎天保駕!”福康安雙膝“撲通”一跪亢聲說道,“奴才謝主隆恩!”
“你聽聽!”乾隆笑謂皇后,“連《長坂坡》里的戲詞兒都說出來了!——起來吧!”皇后便說:“還不趕緊改過?”福康安訕訕地還要下跪,太后卻一把攬了他起來,撫摸著他的發辮,笑道:“免了吧!徽班子進京,和二黃合起來,北京城都瘋了,走哪里都是戲!上回你十六叔進來,我說叫他查查滿洲老人家兒沒差使的,或那些沒指望的孤兒寡母,要恤賞一點錢糧;跟著傅恒出兵放馬的旗下家屬,也得周濟一下。他也是一嗓門子‘領懿旨’!——咱們愛新覺羅家是天家,有定國王,有趙子龍,也是件好事兒嘛!”說得眾人都笑了。乾隆心里不以為然,口中賠笑道:“母親說的是!這是咱們自己家里,隨意些沒關系的。”
福康安聽他們說著話,不住低頭看一眼那槍盒子,又瞟眼兒看滿案琳瑯珠玉。乾隆笑道:“福康安也愛這些物事?”福康安忙道:“皇上,我是在看這只西洋船。”說著,放下盒子,雙手捧起放在案中間的一艘鐵制小船。
這是一只精鐵皮焊制而成的船,桅桿卻是木制,大帆套小帆共是七面,船頭船尾各一尊炮,和水師用的艦炮形狀規模仿佛,一座四面敞窗的艙房,里邊設著的羅盤只有豌豆大小,沒有床鋪鍋灶一類雜什物件,但卻有兩張做工極精致的鐵椅子,也和甲板焊在一起,艙內羅盤下放,還有幾個鈕子似的東西橫著釘了兩排,不知是做什么用的,向船頭方向還有個車輪子模樣的物件,卻是斜放著,中間還有根軸連著艙底。福康安小指伸進艙窗,撥弄那輪盤,船體也沒有什么異樣,卻見船下六只蜻蜓翅兒一樣的槳片,還有一條長長的竹篦子般的鐵片,隨著小指撥動,微微轉換方向,想了想,這是舵片,福康安臉上劃過一絲微笑。細看那槳片,做得有點像年節上賣的風車葫蘆渦卷兒,他天分極高的,枯著眉凝神思量,已知是在水下推動船行的器物,但怎樣才能使它轉動,卻無論如何想不出其中道理了。太后在旁笑道:“康兒也是半大不大的人了,還只是個好玩!”皇后說道:“既是愛見,就賞了你吧。這種東西北京我宮里還存著兩件呢!擺在那里是個物件,下水不能動,稀寶三元[1]
,中看不中吃的。”福康安忙跪下謝賞,起身撫著那船,對乾隆說道:“這是西洋兵艦!皇上,去年奴才奉旨觀覽四值庫,里頭就有這種貢品,只敢看看標簽,叫‘火輪兵船’,沒能看得這么細。既是賞了奴才,帶回去請恩準拆開細看,瞧瞧蹊蹺到底在什么地方兒——這鏈子是下錨的了,桅桿中間的平臺是作什么用場?還有這根鐵管子,直沖著朝天,像個煙囪,船體里必定還有機簧。繞船這些小洞,奴才方才就在想,一定是兵丁躲在船體里,用火槍從里往外打槍用的,鐵甲護著,火槍打人,這物件細思可真是厲害!”他極認真地指著兩個炮位,皺眉說道,“一個打前,一個打后,這種辦法奴才早就想過,我們的戰艦沒有這樣似的,我在我家海子池里試著這么裝過兩門炮,炮也打得出去,只開兩炮,自己的船也散架兒了,只是他們的炮管這么細,打鐵丸子么?奴才就想破了腦袋也不得明了。”
“可以拆開琢磨一下。”乾隆笑道。他一直在注目福康安動作,只覺得無論相貌、氣度、體態、神韻,哪里瞧哪里順眼,幾個皇阿哥都比下去了,心中不禁嘆息一聲,口中道:“像你這樣的貴介子弟,肯留心軍政民政,一門立功報恩的心思,朕凡遇有所請,沒個不成全允準的。只是這類事圣賢有訓,不可玩物喪志,不可陷溺其中。還是立德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是做人的根基,道德文章還是第一位。這些奇技淫巧,似乎可奪天工,但遍天下人反了,幾門炮管什么事?兵艦造得再好,能開到岸上么?——你不要辯,朕不是數落你,是在指教你,陸上能帶兵,水上能打仗,尚武通兵法,入內能治民,成一個文武全材,朕高興還來不及呢!”
福康安聽聽,雖和父親平時訓誨的如出一轍,但乾隆口含天憲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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