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璇璣之愿(2/2)
因為那可憐的自尊。
為茍且偷生墮落鄙賤,當為裴氏之恥,所以她再不能做為裴六娘而活,可即便以璇璣的身份存活,仍然不能忘卻舍棄的是,家族沉冤,血親慘死!
“諸位親長,五姐渥丹,若你們在天有靈,璇璣安危不值一提,只望庇佑宇文郎君抱負得展,佐明君,除奸惡,待韋海池那賊婦惡有惡報,家族沉冤才能得血,只有這樣,當璇璣終下九泉,才能以臟污之體,罪伏親長膝下,祈求寬恕,否則九泉相聚,璇璣也只能掩面遁避。”
喃喃低語之后,積淚更如決堤,及到次日攬鏡自顧,竟見眼瞼浮腫,縱然厚施脂粉,卻也被萬氏察覺蹊蹺,不由執手詢問:“妹妹為何傷心,不妨告知,但能相助,姐姐必將竭力。”
璇璣只好找了個眼瞼不適的借口敷衍,事到如今,她才能夠切身體會當年生母為何那樣謙卑,為主母者既然如此大度賢良,于姬妾而言已為大幸,但凡稍具品性,又怎能恩將仇報刁狂挑釁,可之于這些感悟,眼下甚至無顏對萬氏坦誠。
她的存在,到底是妨礙了郎君與主母夫妻之情,試問自己若與萬氏交換立場,可能如此大度寬容?
然而萬氏卻并未不顧不理,堅持要求璇璣卸妝:“妹妹稍候還要見人,這形狀可不妥當,必須熱敷消腫。”
甚至親手替璇璣熱敷,又用自己的脂粉為璇璣妝飾,并不追根究底,竟自顧寬慰起來:“妹妹也莫太心重,那些苦難的確難以避免,妹妹能得夫郎傾慕,說來也是你我緣份,我與妹妹一樣,都是幸運之人,夫郎多少煩難,唯妹妹能分擔一二,我每每想來,尚且覺得慶幸,妹妹又何必愧疚,外人如何看待有何要緊?只要在咱們自家,既無人膽敢不敬,妹妹更加不必自我鄙薄。”
看著這個溫柔善良,換作從前簡直會讓她匪夷所思的婦人,璇璣這時心中卻是一片感激,她不是善于奉承之人,故而只有還以一個鄭重的揖禮,多少言辭,盡在這一禮當中。
轉身去面對方氏之時,璇璣又再精神煥發,一晚悲凄哀慘絲毫不見。
“最近娘子甚少來見,不會是眼見何明府官路亨通,這般急切過河拆橋了罷?”
這話說得可不客氣,方氏頓時顫顫兢兢,抖著臉頰殷勤陪笑:“娘子這么說,妾身可就無地自容了,外子雖然外放縣令,哪能與宇文舍人相比,眼下誰不知宇文舍人為韋相臂助,多少人攀結無門?”
璇璣不由失笑,過去這許多年,方氏卻還一點長進沒有,這話說得,仿佛如果宇文盛不是前程似錦的話,必須過河拆橋一般。
方氏也的確有許多難言之隱,何紹祖自從外放,就沒多少書信回京,她是大字不識,當得書信,還必須自掏腰包請人閱讀,何紹祖自然不會將機密事宜書傳知會,就連何母過世她找人替代的大事,居然都沒辦法知會何紹祖,家里沒了“頂梁柱”指揮,方氏完全不知應當如何行事,她那部曲出身的父兄見識也相當有限,除了在隱瞞何母過世一事上主謀策劃以外,其余也是無能為力。
偏偏方氏尋來這個冒名頂替的婆母,從前不過是個農人,跟著家人逃亡,途中丈夫與兒子相繼餓死,兒媳帶著孫子孫女改嫁自尋生路,她就落了單,一路乞討來了京都,走投無路只好賣身為奴,正巧被方大膽以極其低廉的價格“入手”,打算著當作粗嫗使喚,何母一死,瞧見此婦與何母年歲相適,才用婢婦冒名頂替,以防好不容易才得授職的何紹祖因母喪不得不丁憂。
可也不知最近這婢婦怎么就開竅了,不依禁止拋頭露面不說,居然還屢屢威脅方氏索要錢銀,怎不叫方氏焦頭爛額——就算這時將婢婦害殺,另尋一個冒名頂替,奈何鄰里都已目睹婢婦容顏,不似從前,何紹祖得職后,他們搬遷過一回,何母又歷來多病,鄰里根本沒見過何母真容。
只應付這一樁事,方氏已經左支右絀,哪還顧得上結交權貴?
當然她更加預料不到“婆母”正是被面前璇璣使人點醒,不過方氏固然愚蠢,性命攸關的事還曉得不能張揚,當然也不會坦白自己的為難。
璇璣也不與她計較:“何明府就算入流,但難道就甘于縣令之職?令尊雖與毛相有主仆舊誼,也只限這點而已,不瞞娘子,宇文郎君可頗為看好何明府,故娘子雖然倦怠,郎君還不忘提醒妾身與娘子‘交心’。”
這話一出,頓時讓方氏眼前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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