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璇璣之愿(1/2)
璇璣故然明白夫主與玉壇主相見密談當避閑人,也料到兩人久別重逢必然會酣暢痛飲,然而當到午夜時分,思謀著夫主次日還要上朝,不得不前去提醒,不過是摒退了閑雜,獨自前往罷了,可她才進客舍,卻見兩人都已經酩酊大醉,各自四仰八叉地席地而臥,玉壇主甚至枕著一把酒瓢,不由哭笑不得,推了許久,才見夫主恍恍惚惚睜眼,頗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迷糊,璇璣莞爾。
夫主已經許久不曾這般盡興了,尤其是調任中書舍人后,多少時光都消耗在與韋元平虛以委蛇之上,還必須得分心于交道同僚,以期分別哪些是奸滑小人需得戒備防范,哪些是同道中人必須善意結交,回到府邸往往已是精疲力竭,連多說一句話的余力都沒有,萬氏與璇璣看在眼中,痛在心頭,除了在衣食日常上照顧周道,更多事務也無能為力。
若非明日不能耽擱常朝,璇璣真巴不得放任夫主今晚就這么酣睡一場,但這時卻不得不一指鼾聲震天的玉壇主,示意夫主莫要擾人酣夢,摻扶著宇文盛出去。
待溫湯沐浴后,醒酒湯已經煮好,宇文盛飲完后總算清醒,璇璣這才將今日裴瑛來見之事擇其重要說了一遍,宇文盛果然并不阻撓璇璣如何行事,只拍著她的手背安慰:“裴君兄妹就算察知你如今身份,也不要緊,我暗下也煩玉壇主摸過他們底細,雖然其發家一事頗有些蹊蹺,然而一貫也未行奸惡之事,品格值得信任,必然不會恩將仇報加害你我。”
然而當夫主的手臂順勢環上璇璣的纖腰,女子卻含笑輕輕一推:“也不看看天色,郎君還能歇息幾個時辰?”
于是自顧去了,堅決不給夫主“煩纏”機會。
只璇璣自己卻翻來覆去,這一夜怎么也不能安睡,不得不說,裴瑛突然來訪,還是給她帶來不少震動。
那些自信已經放下淡忘的往事,在這個夜晚亂麻一般在腦子里纏來繞去,璇璣甚至無比清晰的想起了自己的生母,她是嫡母鄭夫人的侍婢,雖然不是良妾,可自從生下她這個女兒,嫡母就再也沒有讓生母行為奴婢之事,甚至還撥了兩個仆婢左右侍候,可生母自甘卑賤,即便被當作良妾一般看待,卻一直留意著尊卑有別,記憶中,生母幾乎從來未曾與她親近過,歷來將她稱為“小娘子”,關于教導竟從未有過一句。
生母這般循規蹈矩,曾經也讓璇璣羞恨難當,認為這恰恰是無處不在的提醒,自己是個婢生女,與嫡女們天差地別。
也就是到了祖父、父親下獄待審,自己逃脫何紹祖毒手,轟轟烈烈地和離返家,那時女眷們還未曾下獄,可大禍臨頭的烏云已經密密籠罩,人人都在忐忑難安,哭泣嘆息聲隨處可聞。
有一個夜晚,她已經迷迷糊糊入夢,卻隱約聽見有人在身旁哭泣,睜開眼,才發現是生母。
母女倆的第一次長談,誰曾想竟然是在生死永隔之前。
許多的話,都是生母在說,盡在擔心她的日后,慚愧身為人母卻因身份卑賤,從來未盡撫養責任,她一聲不吭默默地聽,沒有跟著一起哭,手掌卻在不知不覺間握緊了另一雙陌生的手。
“聽夫人說,這回裴氏一族只怕在劫難逃,偏偏你所嫁非人,在這當頭竟然只能和離歸家,夫人今日還稱悔愧,要是當初不是為你挑選了這么一個忘恩負義之輩,說不定你還有一線生機,六娘,你為裴氏女,如今已經不能脫身事外,夫人卻稱我只不過是個侍妾,幸許還能得天家網開一面,夫人為我備下一些首飾以為今后生計……可是六娘,若你們都已不在人世,我一人茍活何用?六娘,我將夫人所賜埋在后宅西墻角那株桃樹下,萬一你能夠饒幸逃生,今后再無家人庇護,無論作為念想抑或變賣求生,想辦法將那些首飾再挖出來罷。”
那個夜晚,生母懸梁自盡。
她看著一貫端莊尊貴的嫡母含淚苦苦哀求那些兇神惡煞的“守衛”,不奢求棺槨,只望些微通融讓生母入土為安,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嫡母如此低聲下氣,后來即便面臨賜死,也沒有那一夜的狼狽。
可笑她從前,還一直以為嫡母不過是裝模作樣而已。
璇璣時常在想,為何當年連尚仍稚拙的侄女們都難逃賜死,唯獨只有她被網開一面,想了許久似乎只有一個答案。
是五姐。
只能是她從不友睦的嫡姐,當年仁宗皇后,才有這樣的能力說服賀衍高抬貴手。
可入獄之后,五姐甚至沒有與她有過一句交談,不過是當不得不離開時那回眸一顧,卻仍然不忘庇護她這個無足輕重的姐妹。
以往有多少妒恨,如今就有多少悔愧與思念。
所以即便身陷泥淖,她也從來沒有想過放棄。
“五姐姐,我現在很好,很幸福,也許這幸福亦甚短暫,但已經不枉此生。”心里這樣想著,璇璣居然感覺到眼角發澀,指尖一抹,濕意浸透。
哭泣,這違別多時的情感。
世事往往如此,當徹底失去時,方才會感覺到為時已晚的溫暖,她一直認為未嫁之前,從未身受家人顧惜,偏偏等到生死永隔,突然懂得了血緣親情。
所以,其實一直沒有擔心過裴三哥與瑛姐會為她帶來妨害,不愿意泄露境遇,關鍵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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