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1/2)
?最近一段時間,姜嘯之時常會想起自己的生父。
那個叫靳仲安的男人。
事實上,雖然靳仲安是他的生父,但姜嘯之卻極少認真去想,父親是個怎樣的人。
在姜嘯之過往這幾十年里,他一貫的思維只是:父母手足蒙冤被害,他要復(fù)仇。
后來,大仇得報,所剩的思維也仍舊是:他有一個悲哀痛苦的過去。
一想起父親,姜嘯之的心,就會被濃濃的近乎窒息的悲哀籠罩,以至于,除此之外的任何東西,他都無法仔細考慮。
但是近來,他卻開始思考起一些別的來,一些從前不會想到的細節(jié)。
比如,父親最后一次去定州討伐狄虜時,他有沒有對自己的未來產(chǎn)生過預(yù)感。
那時候姜嘯之才八歲,太小了,無法了解到這一點。
但他卻奇怪地記得那一幕:父親獨自坐在書房里,像是在發(fā)呆。
他還記得天已經(jīng)黑了,書房里沒有上燈,父親面前的書攤開著,卻好久都沒有翻動一頁。
小小的姜嘯之在門口看著,心里覺得奇怪,卻不敢問。
后來父親發(fā)覺他在門口,便起身來,笑著把他牽進書房,讓他坐在高高的椅子上。
那個傍晚,父親和他說了很多話,時間太久遠,姜嘯之記得不是那么清楚了。他只大略記得,父親說,自己要去定州打仗了,哥哥們也要跟去。
“我也要去!我會騎馬了!”姜嘯之記得當時自己爭辯了兩句。
父親就笑起來。
“光是會騎馬可不夠。”父親說,“那些狄虜,可兇得很呢!”
姜嘯之被父親說得有幾分害怕,他趕忙問:“爹。你不怕那些狄虜么?”
被小兒子這么一問,靳仲安笑起來。
“要是怕的話,那還怎么去打仗?”他摸了摸孩子的腦瓜,“心里生了懼怕,一上戰(zhàn)場就輸了。”
男人停了停,忽然說:“狄虜其實不算什么。這世上,有比狄虜更加可怕的東西。”
這話,姜嘯之當時聽不懂,在他看來,那些吃人肉喝人血的狄虜。應(yīng)該是世上最可怕的生物了,怎么會有比狄虜更可怕的東西呢?
很多年后,姜嘯之終于明白,狄虜不吃人肉也不喝人血,他們和他一樣吃米飯饅頭。
而這世上,還真的有比狄虜更加可怕的東西,那就是不信任你的人的心。
時隔多年,再回憶起父親當時的神色。姜嘯之暗自疑惑,他覺得父親當時,應(yīng)該已經(jīng)洞悉了朝中那股席卷向他的險惡,他已經(jīng)對未來遭遇的一切,有了預(yù)感。
可他為什么不逃呢?
姜嘯之想不通,既然知道自己效忠的那個人。根本不值得效忠,那為什么父親不改弦更張,另謀出路?
為什么還固執(zhí)己見的帶著全家人去送死呢?
他曾經(jīng)長久的卡在這個困惑上,并且深深為自己的父親所不值。甚至隱約對父親的選擇有種鄙視,鄙視他的愚忠。姜嘯之認同養(yǎng)父的說法,血統(tǒng)從來就不能說明什么。人渣一樣的帝王,根本就不值得臣子為他去送死,若換做姜嘯之自己,恐怕會急流勇退,辭官避難。
然而如今,姜嘯之卻恍然大悟。
父親效忠的,其實并不是景安帝,而是他自己的信念,那個“必須傾盡全力掃清狄虜”的信念。
為了這個信念,哪怕最后被腰斬,父親也不會覺得后悔。
那么,自己的信念又是什么呢?為宗恪掃平威脅到他的障礙?危險就在眼前了,他為什么不逃呢?為什么還要領(lǐng)命帶兵,去南方平叛?
難道自己這就不算愚忠了么?這不是比父親的信念,更加荒謬的愚忠么?……
姜嘯之答不上來。
大軍行至皖州,暫且停下來,原本王師的計劃是直接從玉龍關(guān)去楚州,這是一貫的路線。然而如今卻行不通了,玉龍關(guān)落在了叛軍手里,他們被堵在了皖州邊界。
現(xiàn)在,擺在姜嘯之他們面前的一個難題是:接下來該怎么打。
玉龍關(guān)已經(jīng)丟了,如果繼續(xù)這么向前沖,只會撞墻,白白損失兵力,那樣就落入了元晟的陷阱。
姜嘯之召集了部下,大家圍著軍事地圖開會,一時間,誰都提不出更好的辦法。
姜嘯之俯下身,仔細盯著龐大的地圖,他的手指忽然伸向其中一塊:“試試從這兒過去,怎么樣?”
游麟低頭一看,有點吃驚:“大人,這一塊是僮人的地盤啊。”
“嗯,我知道。可咱們?yōu)槭裁床荒軓倪@兒穿過去?”姜嘯之飛快用手指劃過地圖,“從這兒穿過去,可以直抵楚州,這就好像一把刀刃,能徹底劈開叛軍。”
然而帳內(nèi),卻沒有贊同的聲音。
“僮人的地界,咱們能過去么?”游迅的聲音帶著遲疑,“那邊是禁區(qū)吧。”
僮人的地盤,是一塊禁區(qū),這個認知幾乎是公認的。皖州西北,是一大片莽莽叢林,據(jù)說布滿了藤蔓,僮人祖祖輩輩居住其間,他們像猴子一樣在藤蔓上攀援,在平地上行走慣了的中原人,根本沒法深入其中。
這是個與世隔絕的地帶,雙方一向奉行互不來往的政策,中原人不進叢林打攪僮人,僮人也從來不從密林里出來、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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