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詩文天地(4/6)
多是些西廂、紅拂之類民間故事,阮元少時所讀之書尚未涉及,不免問起父親。阮承信倒是不忌諱說部故事,對這些民間之事所知甚多,便一一為阮元解答。父子間游玩正是盡興,忽然遠(yuǎn)處一個聲音大聲響起:“鹽船著火了!”
阮承信聽得這話,頓時一驚,看著聲音傳來之處,果然有隱隱紅光泛出。眼看不少人都往江邊趕去,便也抱了阮元,去江邊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江上火勢漸大,等阮承信父子趕到近處時,已是一片火海。
鹽船平日僅在江上航行,多半質(zhì)量并不高,也沒有多少防火用具。而儀征江面,又是南京和揚州關(guān)聯(lián)之所,一時大量鹽船在此聚集。這一場火下來,江上鹽船毫無防備,頓時紛紛起火。不滿半個時辰,長江已成了火海。
沿江民眾越來越多,可也沒人愿意去救火。
阮承信找來一個路人,問道:“兄弟,這火燒得這般大了,也……也沒人去救嗎?”
“大哥是外地人吧,這里的規(guī)矩也不懂的?”路人看著這場大火,似乎并不稀奇。
“我常年客居外地,多年不回儀征了。”阮承信籍貫在儀征,倒也不愿說自己是外地人。
“這火災(zāi)啊,原本都是巡河的守衛(wèi)來負(fù)責(zé)。”路人似乎很了解這些,說起來如數(shù)家珍:“可這平日也沒什么災(zāi)禍的,大家太平日子過慣了,那些守衛(wèi)平時,也只看他們吃喝玩樂,防火救災(zāi)的事,就沒那么傷心了。反正事后報一個火勢過盛,撲救不及,也就罷了。若免了他們的職,又要找人,也是一般的慵懶,還不如用舊的。”
“那,平日民間就沒什么辦法?”阮承信還是很難相信。
“守衛(wèi)不讓啊,若是咱們平時自己去救,那不是搶了人家的生意嗎?若是真有膽大的,真去救火了,沒得幾日,這些守衛(wèi)就會變著法兒糾纏他們,直到他們再也不敢,或者干脆搬出去。日子長了,咱也就不敢動彈了。”
阮承信聽完,不由得連連嘆息,火勢大到這般局勢,便是守衛(wèi)來了,恐也難救。只得眼見一艘艘鹽船在火中爆裂傾覆,一袋袋精鹽沉入江中,與長江融為一體。又過得半個時辰,守衛(wèi)終于漸漸趕到,救了一陣火眼看勢難挽回,便相繼離去了。
阮承信雖不經(jīng)商,但看得長江已成一片火海,也不禁為鹽商難過。正在這時,忽聽得一個聲音高聲吟道:
“逃灼爛之須臾,乃同歸乎死地。積哀怨于靈臺,乘精爽而為厲。出寒流以浹辰,目睊睊而猶視……嗟貍首之殘形,聚誰何而同穴,收然灰之一抔,辨焚余之白骨。嗚呼。哀哉!”
聽得文辭,竟是累年不出的駢文。駢文本以音韻見長,這時逢此極慘之景,更是悲愴凄然,令人淚下。
又聽這聲音繼續(xù)道:“且夫眾生乘化,是云天常。妻孥環(huán)之,氣絕寢床。以死衛(wèi)上,用登明堂……麥飯壺漿,臨江嗚咽。日墮天昏,凄凄鬼語。……強飲強食,馮其氣類。尚群游之樂,而無為妖祟!人逢其兇也耶?天降其酷也耶?夫何為而至于此極哉!”
阮承信定睛看時,見是個青年男子,手持酒瓶,如癡似醉。想必也是讀書之人,不忍這人間慘劇被世人遺忘,故做文如此,為這一場大火送上祭奠。
阮承信不想阮元再看這等慘劇,忙遮了阮元眼睛,將他帶走了。
或許這個時候也沒人想到,這場火,竟意外的成了乾隆朝的分水嶺,乾隆盛世自此之后,也便漸漸走上了下坡路。
這年冬天,阮家人暫時搬回?fù)P州。這一日阮承信安頓好妻兒,又出去看陳集搬回來的家中物件。好不容易家中事安排妥當(dāng),卻又下上了雨,阮承信還未能回到家中,只好找了個小攤,在棚子下躲雨。
店中伙計忙過來問道:“客官可是要吃面?”阮承信點了點頭。
“那,是‘大連’、‘中碗’還是‘重二’?”揚州面食豐富,依面量大小,有三等分法,量最大的是“大連”,阮承信平日節(jié)儉,不過點個“重二”,但這天走了一日,頗為疲乏,便一反常態(tài),點了“大連”。
“客官要個‘合鯖’嗎?上午新到的斑魚,正新鮮呢。”伙計問道。“合鯖”指的是面中帶上成塊魚和肉,阮承信想著“大連”都點了,再點些也無妨,便應(yīng)了一聲。
“客官,六錢銀子。”這一下倒是把阮承信嚇得不輕,忙問:“你這就一碗面,雖說量大了點,也不值六錢銀子吧?”
“聽你口音也是本地人,客官是平日不用‘大連’,不知這加了新鮮斑魚的‘大連’,便全揚州最便宜的面館,也不會低于五錢么?”阮承信看他這店面頗大,外面棚子只是一部分,又加上雨勢漸大,店家便是多收點錢,也是常事。又覺伙計口氣,似有譏諷之意。自己也頗為讀書人身份自矜,不愿露出窘相,索性一咬牙,點下了這份“合鯖”。
“其實早十年間,客官倒是能少花些錢。”伙計一邊到后面吩咐做飯,一邊和阮承信聊起天。“我家三代都在這個館子里做面,揚州城別的不說,吃飯這點事,沒人比我更清楚。我小的時候這‘合鯖’再貴也不過兩三錢,后來便賣不得這樣低了,鄰家看你那樣賤賣,都把你當(dāng)仇敵一般,還怎么過?”
“那依你之見,這又是為何呢?”阮承信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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