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人心浮沉生隔閡(七)(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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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聶沛瀟正在強烈克制著某種情緒。殺母之仇不共戴天,他想要沖上去質問、廝殺,而這種意識幾乎已占據了他的全部心神。
猛然間,他的眼風掃到了城樓之上。京州貴為皇城腳下,城門處的“京州”二字歷來都是金漆閃耀,放眼南熙境內是絕無僅有的金漆。而如今,這兩個字卻被人為地涂抹上一層黑漆,字旁還垂掛了兩條白色絲絳——此乃國喪的象征。
只這一眼,聶沛瀟驀地感到無力。他的皇兄,到底是給了母后體面,以最高規格的國禮治喪……
難得糊涂,難得糊涂罷!這四個字適時浮現在聶沛瀟心頭。出岫的瘦金字體鋒利非常,一筆一劃猶如劍戟,戳中了他內心最深處的懦弱與脆弱,也令他最后的堅持轟然倒塌!
如此掙扎了不知多久,也許是一盞茶的功夫,也許已過了一兩個時辰。終于,聶沛瀟沉步走到天授帝面前,躬身下跪行禮:“臣弟見過皇兄。”
他的聲音并不大,卻在寂靜的城門處引起蕩然回響。聶沛瀟身后,百余人也隨之下馬,齊聲跪地行禮:“吾皇萬歲!”
“萬歲”二字響徹之時,天授帝緩緩綻出一絲魅笑。這笑意看似與往常無異,甚至不比往常開懷,但唯有他自己知曉這深切涵義……
天授帝親自扶起聶沛瀟,感慨萬千地點了點頭:“回來就好。”
是啊!回來就好!這份兄弟情義失而復得,回來就好!否則,他就真得成為孤家寡人了!
兄弟二人御馬返回應元宮,路上皆是沉默寡言。待到了宮門口,聶沛瀟才主動提及:“皇兄,我想去看看母后。”
天授帝一直未下令將葉太后入葬,便是等著聶沛瀟來看她最后一眼。這二十日內,他命人在葉太后的棺槨之中放了一種特殊香料,可保尸身一月不腐;并且,還將棺槨停在了應元宮的地下冰窖里保存,不可謂不用心。
此時聶沛瀟想見葉太后,是在天授帝意料之內,他點頭同意,坦然地道:“好,朕陪你過去。”
“不必了。”聶沛瀟出言拒絕,又回頭看了看他身后的岑江,勾唇道:“讓岑江陪我去一趟罷。”
這話說得聲音不算小,岑江顯然聽見了。他身形一僵,下意識地看向天授帝,目光中有幾分謹慎的防備。
天授帝對岑江略微搖了搖頭,話卻是對著聶沛瀟說道:“朕交代了一些棘手之事,岑江要趕著去處理,讓張春喜陪你過去罷。”
張春喜正是慈恩宮的首領太監,跟在葉太后身邊已將近二十年。而天授帝只說了這一句話,已算是向聶沛瀟露了底,告訴他張春喜真正的主子是誰。
果然,聶沛瀟臉色霎時變得陰鷙,繼而劃過一絲狠厲之色。他這種神情,天授帝以前從未見過,亦是感到有些心驚。可聶沛瀟終究未再多說一句,只“嗯”了一聲,算是同意這種安排。
天授帝便喚來一個小太監領路,帶著聶沛瀟去找張春喜。而聶沛瀟從房州帶來的一百余人,只留了七八個在身邊,其余人馬全部去了誠王在京州的府邸。
對付一個手無寸鐵的老太監,七八個人足夠了。
聶沛瀟向天授帝拱手暫別,去見葉太后最后一面,也是去找張春喜“算賬”。
天授帝一直目送他遠去,才往圣書房方向走。岑江加快腳步跟上,低聲回道:“多謝圣上。”
天授帝目不斜視看向前方,面無表情地道:“倘若朕連手下人都護不住,這皇帝豈不當得窩囊?”
岑江沒再多說什么,主仆二人前后進了圣書房。
天授帝一進主殿,便下意識地去看地磚之上。幾個時辰前,被他扔下的奏折已重新放回到御案,文房四寶排列整齊、洗刷干凈,案上不見絲毫墨跡。
去接聶沛瀟入宮之前,他專程指命淡心過來收拾,如今這主殿里干干凈凈,自然是她做的差事。本想借此對淡心小施懲戒,可不知為何,天授帝心里卻更是煩躁壓抑。
明明知道她郁結在心,如今又消瘦得不堪人形,自己又何必再折磨她……
想到此處,帝王面前又浮現出了那張憔悴容顏,他看得出她刻意擦了脂粉、抹了口脂,但比起從前的素面朝天,氣色還是差了許多。
“淡心呢?”天授帝無意識地開口問道,說出來的同時,才反應過來自己是在找誰。
“回圣上,淡心姑娘身子不適,回去吃藥了。”當值的宮婢恭謹回話。
吃藥?果真還沒痊愈嗎?天授帝斟酌片刻,本想親自過去探視,又覺得于禮不合,況且自己剛對淡心發過脾氣。思來想去,他只對那宮婢說道:“你現下去瞧瞧她,是個什么狀況,過來回個話。”
圣書房的宮婢們都曉得帝王待淡心不同,便也乖順領命:“是,奴婢這就過去。”言罷她將手頭事務交代了一番,自個兒則匆匆出了圣書房。
此后,天授帝又開始沉下心思看奏折,方才看了一半的奏折都被擺在最上頭,可見是淡心特意為之。這般一想,天授帝無論如何再也看不進去了。
耳畔隱約傳來淡心銀鈴般的笑聲,眼前也是她的素手盈盈,端茶、研磨。沒了這丫頭隨侍,這圣書房里竟是一片死氣沉沉。
正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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