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天災(5/11)
扯著聲音叫。草繩男人進土圍子一看,知是賊趁他們睡著從后頭趕走了,不敢猶疑,叫上木手子和天狗,順腳印追。燈芯懊惱得沒法跟自個交代,石頭抱住頭一言不發。
夜冰涼冰涼的,瘆人。
燈芯不停地繞火堆轉磨磨,轉得石頭想哭,心里想勸勸少奶奶,讓她甭著急,可又不敢勸。那可是一百三十只羊呀,要是找不回來,咋個跟東家交代,又咋個有臉回去?過了兩個時辰,天都快亮了,才聽見遠處有說話聲,緊跟著傳來咩咩的叫聲。石頭一把抓住燈芯,找來了,找來了呀。燈芯也聽見了,一抱子抱住石頭,美美在他臉上親了幾口。
他們是在南山根攆上賊的,木手子真敢玩命,撲上去當頭一棒,一個便趴下了,另一個想拼命,草繩男人掏出刀子,沒猶豫就沖心窩子戳去,幸虧躲得及時,沒要掉命,天狗攔腰抱住,草繩男人沖面門一拳,打得七竅出血。領頭的這才撒腿跑,讓天狗一石頭打翻了。天狗放羊練就了一手扔石頭的功夫,一扔一個準。三人拿繩子將賊一一捆了,押來見少奶奶燈芯。
誰也想不到,領頭的會是楊二。
后山半仙劉瞎子南山青石嶺上的禳眼幾乎讓窯頭楊二傾家蕩產。七七四十九日以后,遷墳正式開始,半仙劉瞎子請來后山一套班子做道場,期間言稱大凡青石嶺的青壯年不論男女必來參加遷墳儀式,誰家缺人誰家必遭禍端。楊二一家先是感激萬分,心想全嶺人都來捧場,可見楊家多受人尊重,很快發現倉里糧食少了大半,來人必是在他家吃喝的,頓覺不妙,想辭退,半仙又不答應,只得硬撐。吹吹打打三天后,楊家最老的先人抬進新塋,楊二心想能歇口氣了,誰知半仙掐捏半天說,后人太薄淡,先人不樂意,不想走了。驚得楊二問咋個才算厚成,半仙搖頭晃腦說,每日宰羊殺雞,再拉三天流水席,亡人才肯挪動。楊二吊喪著臉哭窮,半仙當全嶺人的面竟將楊二家業一一說出,不說不知道,一說嚇一跳,這大的家業舍不得給先人花,全嶺人不樂意了,紛紛指責楊二不孝。
墳還未遷完,老財主陳七斤的老婆姑娘奇跡般有了好轉,吃了后山中醫劉松柏的藥,一天一個轉機,眼看都能出門看熱鬧了。這大大激發了老財主陳七斤迫使楊家就范的熱情,認為半仙劉瞎子神力無比,定能給青石嶺造就一方平安。便帶著家丁下人,天天坐鎮指揮,半仙說啥楊家就得做啥,若敢稍稍怠慢,視為對神靈之不敬。楊家悶葫蘆挨勺,吭不出來,只有照辦。等整個墳遷進新塋,全嶺人已在楊家大吃大喝半月有余,直吃得楊家鍋底朝天,再挖不出一個子兒,半仙這才鳴鑼收兵,騎著老財主陳七斤賞的青騾子,馱著從楊家掙的銀兩布匹回到后山。當夜便去拜見中醫劉松柏,說完兩人哈哈大笑,極為痛快。
讓先人折騰完后,楊二喪著臉來到下河院,接待他的是少奶奶燈芯。少奶奶燈芯問了聲楊家舅好,楊二客氣道,啥舅不舅的,一家人不說兩家話,甭見怪就行。少奶奶燈芯絕口不提南山煤窯出的事,只是一口一個舅地拉家常,從大房山里紅扯到東家的傷心,又扯到怎么對不住山里紅,年年都到墳上去燒紙錢,扯得楊二越聽越糊涂,他是來問新巷啥時出煤的,新管家二拐子也不敢做主,讓他親自來問。終于把話題說到正事上,少奶奶燈芯突然拉下臉,你還有臉回來?!
一句話嚇得楊二差點尿褲子,就有木手子跟石頭幾個提著棍棒站門口,少奶奶燈芯忍住心頭怒火問,你是自著走哩還是黑著走?楊二戰戰兢兢問,白哩黑哩咋說?
自就是到和福墳上磕個響頭,從此兩清,下河院饒過你一次。黑就是跟我下一回巷,你要敢下去窯頭還讓你當。
楊二忙說白著走,哪有膽子再下巷呀,一看見女人那雙眼,魂都出來了。這才到和福墳上磕了響頭,灰溜溜走了。
沒想時隔幾年,他竟領著自家兄弟干起了賊的勾當,又給下河院下此毒手。少奶奶燈芯盯住他說:“楊二,你還記得臨走時我跟你說的話么?”
此時的楊二如喪家之犬,早無當年窯頭的威風,也是窮途末路才出此下策,哪敢再跟少奶奶頂嘴,忙磕頭如搗蒜:“記得,記得,哪敢忘哩。”
“那你當眾人面說一遍。”
楊二半天張不開嘴,木手子一腳下去,踩得他哇哇大叫,少奶奶燈芯擋住木手子說:“不打他,不羞他,讓他自個說。”
楊二這才說:“當年少奶奶說的是……若敢再動下河院腦筋,自殘兩腿,永世狗一樣爬著。”
“那你還等什么,難道要我親自動手?”少奶奶燈芯話里絲毫沒有輕饒的意思。
嘡一聲,草繩男人將刀子丟他眼前,明晃晃的殺豬刀在晨曦里發出逼人的寒光。楊二知道躲不過此劫了。
約莫半袋煙的工夫,就聽空曠的溝谷里響出一聲狼嗥。大房山里紅的弟弟南山窯頭楊二這輩子再也站不起來了。
40
終于到了涼州城。乍看上去,涼州城一片繁華,驚得木手子幾個哇哇地喊叫。少奶奶燈芯和草繩男人來過,雖是幾年前,可涼州城的繁華還深深印在腦子里。
一打聽,西門外果真有收牲口的,說是國民軍要打仗,前方戰事吃緊。幾個人繞著城將牲口
『加入書簽,方便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