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5 幾夕,暮鼓晨鐘(一)(1/2)
一暮鼓晨鐘,最是使人警醒。佛教規矩,晚上打鼓,清晨敲鐘,見心明性。
十二年前,金山寺破落不堪,作為在東土大唐興盛起來的佛教,卻有這樣一處門可羅雀的寺廟,真是匪夷所思。
不過,即便再匪夷所思這也是事實。
和尚們照舊按照習慣敲響大鐘,拉開了一天的序幕。
一天,做什么吶?念經,打坐,無所事事。這是修行嗎?也不會有人回答的。那個時候,他們不知道可以改變他們的人即將到來了。
一個面龐清秀的男孩雙手合十,琉璃一般透亮的眼眸中再無雜色,他面容是那樣的平靜,就那樣靜靜的站在那里,還真的和諸天神佛有幾分相像呢。一樣的不染塵埃,一樣的無愛無恨,甚至一樣的清冷疏離。
他迎著清晨溫暖的陽光,一步一步踏上了石階。每一步都邁得那樣堅實,那樣沉穩有力,和他這個年齡段該有的少不更事一點都不相符。
一身長袍,洗得已經泛白,幾乎就要看不出原色了,上面也有著被細密針腳覆蓋的顏色相近的補丁。寒酸嗎?穿在他身上,卻硬是叫人說不出那兩個字眼來。
他似乎并不知道自己身上穿了些什么,因為當那縷每日都會見到的光芒灑向大地的時候,他發現,他身上的陽光和所有人的都一樣,既沒有多一分,也沒有少一分。
既然如此,那穿破衣爛衫和錦羅玉衣又有什么分別吶。可是,人人都喜歡極了那些表面功夫,衣服,面容,甚至說話都是這樣的。
他不知道什么是對的,什么是錯的。獨獨喜歡那高高的太陽,因為它不僅使他身子暖和起來,更是無時無刻站在他身邊的唯一。
他已經爬過九百九十九層臺階,心里也念過九百九十九聲佛號,虔不虔誠卻不是由他說了算的。
有人和他說,想要出家,那就去長安城中臺階最高最陡的金山寺去。他微微笑著謝過那人,卻不知道,對方是瞧他小小年紀,故意開了個玩笑。盡管那人的年紀,比他也大不了多少。
金山寺,那誰人不知啊!和長安城中最著名的化生寺一樣“威名遠播”,只不過人家是盛名,它卻是卑微到了塵土里。兩個極端,也只有極端,往往才會被人記住。
對方這才急了,趕忙拉住轉身就要走的他:“你小小年紀,怎么腦子就已經不大靈光起來了。那金山寺,你若去了,就只有受苦的份兒了。”
彼時,陽光從他的臉龐側面照過,映襯著他一雙彎曲的睫毛越發的翹了起來,他笑笑:“沒有什么大礙,那樣挺好。”
對方居然跌入到他的笑容中去了,一時也忘記了再勸解,待到再回過神的時候,那孩子早就不見了人影,只有他一人呆呆地自言自語起來:“我這么做,莫非是害了他?”
兩扇破舊的木質門板,一扇大敞著,一扇緊閉著,他不敢擅自進去,便敲響了疏松的木板,稀稀疏疏的木屑居然都會從一顫一顫的木板上紛然飄落。
“我叫陳祎,特地來此出家,有哪位師父……”他眨著大大的眼睛,骨碌碌地打量著里面。
此地倒是難得的表里如一,陳舊的門板和那一地的頹敗之象全部將一寺和尚困頓的生活展露無遺。
“出家?”一個和尚拍拍屁股上的塵土,走到門邊:“你可想好了?”
他們金山寺真的是窮到前無古人,后無來者了。眾僧人聚在一起念經的時候,連人手一個的蒲團都沒有,大家就只能席地而坐。
要不是那一顆顆泛著光亮的腦袋,還以為他們是寄宿在破廟里的不拘小節的乞者,哪能想到是是要誦經禮佛的和尚呢。
他點頭,微笑道:“想好了,師父。”
和尚皺皺眉,對這孩子的自來熟難以適應:“入我佛門,自有人做你的師父,不是貧僧。”
他并沒有被對方的一句話噎住,反而破天荒地地說了好長的一段話:“長我者,皆為我師。日月,星辰,清風皆有我學習的地方,師父何以妄自菲薄?”
和尚被這身量不達他腰間的孩子驚得無以復加,嘴巴開闔間,竟是什么都說不出來。
“這孩子……”一個走路顫顫巍巍,好似刮陣風都能將他吹倒的老和尚走了過來,混沌的眼睛中終于閃過一絲亮光:“這孩子有慧根,假以時日,栽培栽培,一定可以將金山寺發揚光大。”
老和尚一句“發揚光大”,他就這樣留了下來。這一留,便是十三年。
他用了十二年的時間,從俗世轉入佛門,又用了十三年的時間,看天外云卷云舒和四季雨雪天晴。
原來,不僅陽光是自在快意,同門是人生良師,其余諸多景象也照樣存在著無邊禪意。
他嘴角輕輕勾了勾,身后有師兄在叫他:“玄奘,今天該你講經了。”
“我這就來。”他輕輕地松開勾著柔軟花瓣的手指,很快地整好自己有些褶皺的衣服,往寺中的方向走去。
走了沒幾步,腳下卻是一頓,看著猶在風中搖曳著花枝的花朵,心都跟著飛揚起來。
入了佛門,一顆心比之前更加沉淀了些許,也漸漸變得柔和許多。二哥以前常常說他,說他的性子過于涼薄了些,即使不想承認,但如今想來,那時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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