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二章 慎終如始(1/3)
阮雪音跨過承澤殿大門,入眼是翹首以待的所有人。
碧桃見殿下果然平安歸來,歡叫一聲上前去攙,瞥得棠梨面如死灰,嚇一跳,訕訕收手。
“都杵在這里做什么, 今日天長節,殿內都拾掇好了?”
沒人敢把今日視作與往日一樣的天長節,也就沒人把拾掇宮殿當作第一要務。
但棠梨姐姐發話,殿下完全沒話,他們自不敢不從,須臾作鳥獸散。
“奴婢陪殿下入內休息。”
“蘇晚晚沒來過?”阮雪音這才反應, 問近旁一名宮人。
“回殿下, 剛來過,您不在, 又走了。”
“端著托盤,盤上有盅?”
宮人不意外殿下總未卜先知,仍是眨了眨眼,“是。”
“去太樂署傳個話,讓她將東西熱一熱,送到鳴鑾殿交給滌硯。”
宮人不大敢應,看棠梨。
“君上是禁足本宮,本宮此刻并不出門,你怕什么。”阮雪音不耐,“快去。”
棠梨不攔,終歸最壞的已經發生了,“走吧,殿下。”只是扶穩阮雪音,要陪她回寢殿。
“進屋里悶得慌,就廊下坐吧,讓本宮看看花, 吹吹風,聽一聽鳥鳴。”
這話真是坦蕩,坦蕩得像臨終遺言,棠梨不愛聽,賭氣似地撒開手,去安排桌椅飲食。
承澤殿的花不如折雪殿多,蔥蘢高木比點點繁花更惹眼。阮雪音落座舉目,慨嘆夏景婆娑,放空片刻又吃了幾粒橘紅糕,便想起那年競庭歌入祁宮,在煮雨殿同上官妧密談完,走出來猛吃橘紅糕的畫面。
其聲在耳,真切如昨,她有些想念她。
思緒既起,無法繼續放空,她便接著盤算一番該安排的是否都已安排好。日色在這期間轉黯,變濃,直到殘陽如血,顧星朗出現在大門外。
這時候原該夜宴。
時辰到了,皇后沒動身,眾人已覺怪異;見到君上歸來, 便篤定夜宴是取消了, 更加忐忑,整個承澤殿中庭只余黃昏鶯曲。
阮雪音起身,顧星朗邁步,兩人會于繁花高木中央。
皇后跪下,斂首,不發一言。
君上也不發一言,就那么看著她。
滌硯示意,棠梨便悄命所有人退。
“你滿意了。”方聽顧星朗開口,“這便是你送我的,生辰賀禮。”
“君上明知臣妾所行,乃上上策。”阮雪音回。
顧星朗蹲下,挑起她下頜,不輕不重,只為四目相對力求言辭由衷,“我的才是上上策,勉強兩全。你那叫玉石俱焚。”
“臣妾之策,曰焚石成玉。”
“你為石,君位為玉?”
“兒女情長為石,千秋大業為玉。臣妾與君上皆讀圣賢書,懷山河之愿,從一開始便約定過,若有一日兩者相沖,當棄車保帥。”
是景弘六年的“一開始”,在折雪殿,圓桌邊,顧星朗當然記得。
“那是你的見解,我并未認同。”他放開她的臉。
“君上認同了。所以拿著那盒曇花離開,許久沒再出現。可惜那時的我不知自己半生皆在局中,不知就此離宮便能離局,還秉著師命繼續往前走,與君上糾葛愈深,直到共赴深淵。”
承澤殿外墻上的彩貝云母在夕輝中如白日星,閃著奇異的光。
“你將我們的這五年,稱作深淵?”
“于情愛,自是美夢;于你于社稷,確是深淵。”阮雪音看進他眼瞳,“無可否認這局長棋也助你完成了許多事,助力諸國生變、為大祁一統鋪路,只因我們在這期間確也付出了太多努力,艱辛,和犧牲。”
她跪著往前一步,離他更近,
“這樣一路走來,你怎能放棄?身為謀士,我更不能任由你為了無關痛癢的緣故止步于此!你不會輸的,依我之策便不會輸,退位,才是輸了,才遂了他們的愿!”
顧星朗望著她許久,眸中光影一再變幻。
“你對我而言從來不是無關痛癢的緣故。你明知道。我會為了一個無關痛癢的緣故,空置后宮改易傳統、在以為你是宇文之后時仍無半分芥蒂、無論如何要冊你為中宮、與你攜手進退、許下白首之諾?!”
“臣妾多謝君上厚愛!”阮雪音垂目震聲,“臣妾,不值得!”
“阮雪音!”顧星朗終于壓不住,胸腔起伏,瞳中淬火,一字一字道:
“你真的要這樣么。在你對我說了那些話之后,在我們已經——”
“臣妾錯了!臣妾不該對一位君王說出一世一雙之語,不該讓君上空置后宮,讓皇室香火凋敝,這世間的道理,本就不能既要此又要彼!好在為時不晚,君上剛步入盛年,還會遇到許多傾國佳人,會春色滿園,開辟顧祁盛世,成就幾十載帝業!”
顧星朗一向便知她口才了得,真吵起來他贏不了。
卻仍在聽到這席話時萬箭穿心,好半晌方咬著牙回:“我不要別人。很早就說過了,我只要你,我這輩子都只要你。”
他鼻尖發紅,阮雪音從沒見過,眼眶頓時酸脹得欲裂,低頭掩飾,保持聲冷。
“君上是意氣之語,是當下此刻之語。君上少時喜歡瑜夫人,后來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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