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章 百鎖一匙(1/3)
顧氏立祁百年,從未出現過這樣的奇景。
一支乍看可說是亂七八糟的隊伍,叮呤咣啷,一路從北地南下,不斷壯大,漸成一條擺尾的龍。
薛戰是禁軍營出身,實在不慣這樣的章法全無,想了好幾個法子打算整軍,都被顧星朗三兩句否決:
比如亂拳打死老師傅,對方高明,咱們無妨拙劣些;
比如臨陣磨槍,治標不治本,更況百姓們從未受過此類規訓,短短幾日,恐怕連標都治不了,白費功夫;
再比如時勢迫人,趕回霽都最要緊,其他所有皆讓位于這一項。
彼時抱著包袱的婦孺們自沒有隨行,包袱里是家中男丁的行裝,還有給君上皇后準備的吃食——說二位主上從不曾來千乘郡做客,定沒嘗過當地糕餅,反正趕路也要吃喝,自己家中做的,總比街上買的強。
一戶供一些,收上來竟數目可觀,直教顧星朗和阮雪音咋舌。
“分出大半去給弟兄們。”顧星朗道。
阮雪音十分好笑他的措辭,弟兄們,配以這幅烏七八糟的千里護君圖,將堂堂祁君陛下襯得如草莽頭子、山寨大王。
“百姓們雖十二分赤心誠心,照規矩,臣妾還是要一一檢查君上的膳食。”然后她道。
薛戰同意極了,連點頭,將留下那些遞給阮雪音。
日薄西山,盛夏的傍晚亦比其他三季長。顧星朗顛在馬背上嚼著餅,夕陽將餅和他都鍍成金色。
“好吃么?”阮雪音沒吃,非是不放心,實在吃不下。女兒的前路雖被她以拉至頂峰的意志力和權宜之思暫時安排了,那憂慮卻隨時間流逝越發深重,全不受控制。
而為了不叫顧星朗肩頭擔子過沉,她不能表現出來。
“好吃。一想到是某個見過的大姐大娘親手烙的,更覺得香。”
他原是個挑嘴之人,近年來一趟兩趟地出門受苦,倒在吃上寬容了許多。
又或是暖在心底,故而香在舌尖?
阮雪音笑笑,“那就多吃點。”能吃能睡,身體就不至于壞得太快。
“你不吃么?”他其實猜到她沒胃口,更知緣由,不敢問,卻是忍不住,小心措辭。
“太熱了,有些吃不下。”她找了旁的理由,完全避開有關女兒的話。
顧星朗沒法不心疼,“小雪。”
阮雪音很想直接說,不要提。卻自己先被這掩耳盜鈴的痛苦和壓制了一整天的恐懼打敗了,“霍衍若抓到了朝朝,不會傷她,傷了就沒用了。你說得對,他要的是你的命,甚至我的,那么留下朝朝才更有底氣,那是他的籌碼。若沒抓到,那我們很快就能見到她。”
這是安慰自己也安慰他,盡管道理確實如此。
他們怕的是意外。人世間的意外每日都在上演,而意外不講道理。
“正是此理。”顧星朗不提意外,用積累了十年的強大心志予她希冀,“咱們便盡全力做到最好,女兒也會因這些努力,獲得福報。”
阮雪音真有些被此言鼓舞,暗忖這般說出來也挺好,對話交心,往往比沉默管用。
日頭在升落,晝夜在飛馳,六月朝著七月狂奔。
霽都界碑隱現的清晨,已是七月初,官道上一片蔥郁,三百年皇城釋放著巍峨氣勢。
城門未開,薛戰策馬上前,高喊“君上歸來”。
這句話數日前在北境便被喊得震天響,再慢也該傳回來了。
“你說咱們是得效仿檀縈,還是不需要?”顧星朗問。
真正所問,是城門會不會開。阮雪音聽得明白,答:“不需要吧。同樣的游戲玩兒第二次,沒意思。旁人也罷了,他這般頂尖的棋手,必與君上一樣,不但要贏結果,還要贏過程。”
“他會直接開門?”
“他會直接開門。”
城門便在兩人對答結束的尾處,悠悠敞開。吱嘎聲甚重,顯得不若從前莊嚴。
顧星朗眉微蹙,“這是沒修妥當吧。”
阮雪音一嘆,“趕出來的活兒,哪有幾個好的。”
如此來回,如此語氣,實在不像就要臨大戰。
而他們欣賞彼此的舉重若輕,更在一次又一次攜手并肩里,熟練了這樣的舉重若輕。
薛戰回來請,隨他而來的還有兩列大祁禁軍,銀甲在晨曦中熠熠發光,映馬匹毛色鮮亮,威風如昔。
“君上的戰士們真從不叫人失望,無論何時都精神煥發。”阮雪音瞇眼眺,由衷贊。
“不是我的了吧。否則不會這么快來迎。”
紀平若打定主意玩兒陽謀,明著斗,不會讓神機營的兵士候在覆盎門內——已經這時候了,他不信他還沒瞧出禁軍四營的站位。
阮雪音聽見這話,憑著出色目力開始細察——四營都著銀甲,服裝制式完全相同,差別只在袖口上孔雀藍的紋樣。
是駿馬,她看清了。“屯騎營。”遂道。
薛戰的屯騎營,應該說薛敞的屯騎營。
“厲害啊。”顧星朗道,贊的是紀平。
“你比較厲害。”阮雪音聽懂,很快回。
顧星朗轉頭看她,“你總是對我太有信心,不好。”
“中肯之評。他有薛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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