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九章 向死而生(1/2)
擅鳧水者的速度恐怕不慢,而沈疾能否帶著他踏水歸來,還是被黎鴻漸阻止拖延,直到水下兵馬循聲而至,以絕對人數優勢完成擊殺——她不敢想。
只盼他因自己那聲喊已經跳下了水,正被暗衛往回帶。
這盞茶功夫的盡黑太長了。
長到水上空手相搏的氣流聲能被隱約感知,長到水底的翻攪勢如風暴。
阮雪音與競庭歌一樣,緊張到極致時不會發顫,只會如墜冰窖動彈不得。
她努力保持意志,勉強挪動眼眸,復去望至暗的日邊零散的星子。
一只胳膊就那么被顧星磊拽著,對方拽住之后倒是一反常態沒為避嫌而放手。
大概是察覺到她太靜了,想防著萬一。
那日影終于開始移動。一側極細的金邊在無聲變寬。她立時回眸盯著河面,先看到成排虔誠村民的背影,依舊趴伏著,念告之聲稍弱。
然后能隱見河面上輪廓,不太平整,相比日蝕之前,不像同一段河道。
卻那樣安靜,當光明重至,念告聲徹底消失,人的輪廓,就那么靜靜地,一座一座如浮冰地,漂在水上。
是日蝕結束后的光明太刺眼么?還是不周山的夕照太紅?她分明覺得那碧藍的水變成了紅色,朱砂的顏色,血的顏色。
對岸紀氏父女和溫斐還站在天黑前的位置。
并非所有沖下山坡的兵士都入了水,此刻對岸靜默的那些,與更靠前跪著的村民們一樣,成排站著。
都呆滯望著紅色的河面。
北岸這頭也有些兵士,顯著比那頭少,當然是因顧星朗將火力都埋在了對岸。
卻又有什么用呢,這乍看在他手里的主動權,因一場始料未及的日蝕,瞬間被調換了。
薛戰的人果然是有問題的。薛戰呢?
天光極亮,不似黃昏更似正午。她瞇著眼看對岸那些靜默的兵士,無論如何認不出薛戰身形。他也入水了?
水面那樣靜,漂著浮冰似的人,此岸沒有顧星朗,彼岸也沒有,昭示某個事實。
她卻有意避開那事實似的,還試圖找到薛戰。
這時候找薛戰有何用呢?無用,無用才能分散神思,撐住席卷而來的恐懼。
她竟然恐懼到不敢去確認,河上漂著的,有沒有他。
顧星磊放開了她胳膊,大步往河里走。
“磊哥哥!”卻聽紀晚苓在那頭忽喊,竟帶哭音。
她是為顧星朗而哭么?還是為她的父親終于與人合謀殺了情郎的親弟,而哀嘆兩人之間自此結下了世仇呢?
阮雪音從沒如此刻般希望是前者,從沒如此刻般希望顧星朗曾經照料、關心過的人都能在這一刻,為他憂思懸心。
“我去找,磊哥哥,我去找他!”
紀晚苓的反應,卻更像是后者。
顧星磊沒聲,更快地往河里沖,血水濕了鞋,漫上褲管,踏出急促的響動。
紀晚苓便也往河里沖,被其父喝止,又被不知何時竄出的兩名隨護拉住。
她哭得更兇,前所未有地,哭出了聲。
究竟該誰哭啊。阮雪音心中痛得沒聲,腦中更覺荒謬。這樣一場生離死別的大戲,發生在河岸兩側的太子與準太子妃身上,可痛失愛人的是她阮雪音啊。
她終于覺得可笑,眼前所有人,真真假假或敵或友,都成了臺上戲子,各唱一出,似乎熱鬧,與她全無干系。
她亦往河里去,卻是淡定地,步步踩過芳草萋萋,穿過跪伏村民們的間隙,分明已經不痛的小腿不知為何又痛起來。
痛些好。因果業報,此刻痛在她身,或便能為他多爭得一分活路。
顧星朗命中也有死劫。此為她惴惴數月只怕他要失利的緣由之一。但是否這次,死劫之后是生是死,與顧星磊的一樣,星官圖上看不出來。
她也不想看出來了。她小半生從未如此刻這般痛恨自己會窺天機,更覺窺得又如何,人力不抵天命!
顧星磊大半身子已經沒入天河中。
阮雪音足尖也已沾到金紅的河水。
“公無渡河,公竟渡河。”便聽河對岸紀桓喃喃吟誦,似也傷痛,整個人都佝僂下去。
叫你不要渡河啊,你偏要渡河。
阮雪音心里也跟著唱,卻非詩中懊惱憤慨,只是綿長的空茫。
她等著紀桓念出下文,好又跟著心念,卻一時沒等到,仿佛那老者,也說不出“墮河而死”四字。
忽聽見巨大的水花聲。
一聲,炸裂在腳邊,紅色的河水濺得她滿身,甚有一滴朝著她的臉直直撲來,險些入眼。
她茫然低頭,便見水中濕漉漉的腦袋,濕漉漉的披散的黑發,衣裳是淺色的緋紅,很像上官宴常穿的顏色。
但當然是因血染,所以那衣裳,原本該是白色。
人就在她腳邊,卻是背對,望著河岸,咳著嗽嗆著水還大喘氣:
“三番渡河!當奈公何!老師!學生三番渡河,渡而未死!學生贏了!”
真是幼稚啊。
又朝氣蓬勃,十幾歲贏了擊鞠賽的少年似的,高喊勝利,對敗家耀武揚威!阮雪音胸中蓄滿的眼淚頃刻奪眶而出,血液重新在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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