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四章 不問蒼生問鬼神(1/3)
顧星朗臉上溫柔與寒凍皆散。
他無聲坐在那里,身形被天光勾勒,瑩白一圈,整個人便籠罩其中有如神祗。
君王不就是這世間的神祗么。
高高在壇上,成就一國萬民的信仰。
她入宮前的六年,他一直就是這樣。不被理解,不做辯白,以神祗之態處理凡俗諸事。都道他溫潤君子而心思深沉,又道他仁善智絕且愛民如子。
以及弒兄之論。
以及暗慕兄嫂。
凡此種種,皆為符咒,被不同人貼到他身上,他全不在意,或者說學會了忽略——因為他,要做這個國家的神祗。
所以阮雪音才成了他此生意外。
她打破他的不被理解、不做辯白,因她自出現便了解他,永遠能接住他的下半句,不動聲色解除他的冤屈,又在他一言不發時,知他所想,幫他踐行。
這樣一個人來到他面前,少時不經事的情竇算什么,星辰山河都不能及。
他早已明白這場情深愛重的根由,所以才無比篤定,讓她不必為晚苓介懷。
原就是不可同日而語的。
此刻看來,她比他自己,還要了解他。了解到替他防患,揭他心魔,在這最應當的時機,將話點破。
以至于他忽不知該說什么,做什么,任由種種思緒與籌謀相互攻擊,最后歸于空茫。
以至于他從神情到心緒,都變得空茫。
這模樣,實在與月華臺初見那時很像。觀之璨璨,實則蒼蒼。
阮雪音看得難受,過去,伏在他身側仰頭看他。
她從前不太這樣動作,覺得有乞憐討寵之嫌,這會兒卻身隨心動,因這姿勢,意味良多。
“我此來不周山尋你陪你,就是為將所知和盤托出。種種隱瞞,早些時候必要,走到今日,卻是都可以說了。”她柔聲,摸摸他臉,又握緊他手,
“昨晚就該都說的,但,”
但兩人都情難自禁,都想將煩心事暫拋開,實在也不能怪她。
神祗端坐在天光里,真有些要入定的意思,終被她又摸又握地破了功,低頭凝眸,
“我又何嘗事事同你說。你不因此怪我,我怎好怪你。”
其實不是這個理,他已懂她苦心。但深情最是不能明訴,只能找個歪理給雙方臺階。
“我怪你啊。”阮雪音順階下,“就因為你瞞我這瞞我那,才讓我這樣擔心,每每行事,連猜帶蒙,只怕多此一舉或幫了倒忙。”
顧星朗悶哼一聲,也不知是不是笑,眼里卻有了活氣,“你是阮雪音,怎會幫倒忙。不是樁樁件件都打在點子上,還幫我尋回了兄長。”
阮雪音看見他瞳中活氣,放下心來,“那現在如何,來復盤一遍吧?”
顧星朗搖頭,“不必了。咱們去見夏杳裊。”
阮雪音當然是知夏杳裊來歷的。
但他不知道啊,不就因自己瞞了和沈疾談話的大部分內容,才有剛剛“交戰”?
“你——”顧星朗已經起身,她還伏在地上。
“不曉得來龍去脈,還看不出她是前幾局中唯一仍活著的前輩、看不出此番阮墨兮大計,皆出自她指點么?”他低頭看她,不想太快搖尾巴,又舍不得她這樣伏著。
腿上那么些傷,山中畢竟涼。
阮雪音深覺在見到夏杳裊之前,至少要將其身世對他說明了,趕忙起來,卻因動作太快,牽得傷口痛,一齜牙又坐下去,惹顧星朗伸手。
當然便是蹲下,連扶帶抱——主要是抱,雙臂環了個整圈將人架起來。
“有傷就坐著,跑來跑去還往地上趴,我看你是不想好了。”
阮雪音不愿兩人半凝著氣氛出發去辦事,順勢往他懷里鉆,臉頰蹭頸窩,吐氣如蘭,“真的趴壞了,腿好疼。”
她這兩年學會了撒嬌卻也甚少撒得,這般拙劣。
偏一向高明之人拙劣起來,格外難以招架。
顧星朗便瞬間失了守勢,明知她故意賣乖還是聲柔得能化水,“我看看?要不你別去了,在家等我。”
“那不行。”阮雪音頃刻不疼了,直起身來,“她在哪里?抓住了還是——”總歸不宜耽擱,便往外走,“路上說。”
暗衛四名并女兵兩名,陪著君上皇后往山北去。
這不周山雖不大,卻非孤峰一座,綿延總共三個峰頂,稟報中夏杳裊所在之處,是第二個峰頂的高點。
他們穿過昨日那片花海,小心翼翼只踩草葉不踩花。奈何六月花期極盛,處處繽紛,鵝黃的云生毛茛和金露梅,藍紫的露芯烏頭和翠雀花,最是綠絨蒿,藍紫紅黃極盡妍麗,姑娘們幾乎蹦跳著過,還是踩到不少。
花名自是阮雪音一一指了說的,顧星朗含笑聽,待阿香她們都去采摘,輕聲道:
“小漠說就是因你博覽群花,當初在夕嶺耐心教授,他才五體投地,自此只認你作嫂嫂。”
阮雪音撲哧,“這么荒誕的說辭你也信。”
“常言道,小孩與老人的話,最可信。他那年才九歲,心與眼格外明,瞧瞧,不是說中了?”
他走得不疾不徐,甚至放任姑娘們去摘花。阮雪音一開始覺得奇怪,還想催促,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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