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四章 天命之隕(2/2)
祁北混亂剛平,總不至于,祁南也有亂軍北上?!
“就是門幅倒下來了!彼時正當值的幾人這會兒全被壓在下面,不知死活!所幸百姓們夜里都沒大出門,沒傷著更多!”
霽都西、北、南三大城門,都自宇文一朝就修筑,沿用至今,不過是太祖登基后將三門的名字都改了一遍,即覆盎、勿幕和開遠。三百年城門,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不是不可能倒,而是,偏生,倒在了這國君或崩的節骨眼兒上。
太像人為!
可國都城門,那樣厚重巨大,豈是隨便動動手腳就能塌的?
顧淳風勉強平復的心緒再次激蕩起來,便聽身后轟然一聲巨響。
主街深長,一眼望不到覆盎門,但許因那開遠門的城門衛剛說完崩塌,許因那聲響實在太明顯——沉重的砸地聲,驚駭的痛呼聲,響在漸沉的黑夜里格外清晰。
“覆——盎——門——塌——了!”
一句雄渾刺破高空層云,夏雷般打進人心里。
城門衛與禁軍領隊面面相覷,都忘了行動。待后者醒過神來要往正安門跑時,只聽顧淳風沉沉一聲:
“去察看情況救人!本殿自會稟報。”
她拔腿飛奔,紀齊趕緊跟。人人都在城道上、門窗邊,人人都遠遠近近張望著恐慌著這連綿不絕的變故,以至于沒人注意,高大的祁宮城墻上,那最高的明光臺闌干邊,十三皇子顧星漠,還在吹風。
裹著白日那件斗篷,露出一張清秀的少年臉,眸光如星月輝映,靜靜望著城中紛囂。
“老師曾問我,是否相信天命。”
黎鴻漸仍站在少年皇子的身后,夜風微揚起他粗布衣袍的下擺。他的眼神不如少年亮,卻非常清明,似乎已洞悉了這世間全部謊言與真相。
“殿下當時說不信。”
顧星漠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又道:“方才八百里急報入宮,老師以為,是何消息?”
黎鴻漸沉默有頃,似在思索。半晌回:“軍機大事,小人不知。”
“我猜,”顧星漠依舊凝著眸,聽著聲,萬象皆入眼入耳,偏無動于衷,仿佛生死浩劫都與他無關,“是九哥崩逝了。”
更長的靜默。春夜堆云的霽都上空,風聲驟止。
他豎耳聽著身后男子的氣息,分明覺得握著四輪車后緣的那兩只手,瞬間發了力。
力道明明施加在車椅上,顧星漠卻感知得很清晰。
他想起幾個月前的照歲夜,九哥說的那些話。只有他們兄弟倆,對月密談,不足為第三人聞。
九哥在參透某件事又計劃好某件事時,總會那樣笑。
許多年了,那笑在他腦海里愈見深刻,揮之不去。以至于對鏡時他總不由自主,模仿那笑容,漸得其形。
歲月往前,他會在那肖似的形中,煉出自己的髓吧。
會的,九哥。他牽起嘴角很淡地笑了,便是那與顧星朗肖似的笑。
定不辱命,九哥。他心里又道。
然后聽見黎鴻漸聲沉如寒冰:“軍報入宮,長官們自有計較。殿下,慎言。”
“老師切莫誤會,學生沒有詛咒君上之意。只是您常言天命不可違,學生以為,三百年國都三座城門,竟然同時塌了兩座,太過駭人,只能歸結為天命。而這樣的天命,非大吉,乃大兇。”
顧星漠慢悠悠說,終于移動目光望向夜空。烏云壓城,半顆星子不見。
“老師說星星是恒定在那里的,白日看不見是因日光,雨雪天看不見是因云層遮擋,所以今夜,無法觀星了。那么帝星是否隕落,應該也瞧不見?”
“殿下。”黎鴻漸從無情緒起伏,言行舉止如得道的仙人,哪怕此刻開口警示,也不過聲量加重。
城中已是再次翻騰起來。
宮內還在部署,地方軍尚未撤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場面之混亂不輸白日。
顧星漠回身轉臉。
“老師還不動手么?此刻推我下去,大祁必亂,你們贏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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