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三章 一片冰心在玉壺(1/2)
紀齊身上甲胄并長刀在風中碰撞出震響。
顧淳風的華服裙擺碩大,隨奔跑蕩成巨大的夏花一朵,是陰云蒼穹下唯一明媚。
兩人就這樣拉著手狂奔,穿過一條又一條街巷,彷如孩童時,又如少年期,盡管從前的他們,好像并沒有這樣手牽手狂奔過。
還差一條街,奔至最后一個窄巷盡頭時,他們停下來。
顧淳月乘車,已到相府門口,剛好現身,府門前站定。
紀齊不敢上前,淳風覺得不能上前,兩人隱在巷子口,仍相互攥著手,都莫名用力,都不揭穿對方。
許久才等到紀平回。
自是被禁軍遣送,夫妻倆隔著府門前寥寥幾級階梯對望片刻。然后淳月對兵士們吩咐幾句,與紀平前后腳入府,大門隨即被關上。
“那我們,還進不進。”紀齊輕聲。
淳風稍忖,“得進。聽聽究竟怎么回事。我還要保護長姐。”
紀齊瞥她一眼,“大哥自不會傷嫂嫂分毫。”又盯向家門和院墻,“潛進去,然后偷聽?”
顧淳風點頭,“這是你家,總知道怎么潛吧?”
紀齊不止一次跳院墻,光為淳風就有過兩回,第二回還是當著相國夫人跳的。
也便輕車熟路,很快抵達最恰位置準備翻墻,偏淳風今日穿著宮裙,不方便躥跳。
他只得做人梯,頂著她爬上墻頭,然后自己上去,先跳入院內,在下面展著雙臂接她。
誰知今日家中格外森嚴,該因長公主吩咐,他剛舉起雙臂便被府衛發覺,回頭“噓”一聲,下半刻淳風重重落進他懷里。
險些接漏了。
府衛不識淳風,眼見少爺一身戎裝抱著個華服的嬌俏姑娘偷回家,窘得不知怎么辦好。紀齊也懶解釋,想著與其介紹顧淳風的身份,不如讓對方誤解,省去許多麻煩,故也不讓懷中人下地,抱著就往自己房間去。
淳風大概明白,一力配合,雙手摟著他脖子還將臉往里埋了埋。
鎧甲溫涼,倒熨帖她跑紅跑熱的臉。
她沒進過紀齊的房間,今晨之后許多事都變得不同,以至于這樣被他抱進來,關門插栓,空氣立時變得曖昧。
紀齊也覺不該鎖門,想著要不還是打開,考慮間,兩人維持了這姿勢好一會兒。淳風先道:
“是不是從窗戶出,然后潛去映島?”
就是這個計劃。方才府衛盯著,他總不好帶著她直奔兄嫂住處。
一時曖昧全消,早先主街上重壓襲過來。紀齊放人、卸甲、開窗,與淳風一前一后跳上游廊開始穿行。
顧淳月和紀平不在映島。
那處他們兩個人的桃花源,距府門太遠,淳月等不得,直接進了書房。
紀平只能跟。
同樣關門插栓,鎖此間靜謐,滿室高大的書架上典籍密匝,老相國留下的氣息已被年輕的吏部司長官完全取代。
是很單一的松香,紀平慣用。
顧淳月站在他素日處理公務的巨大書案后,撐著兩臂,大有尊卑上下意味。
紀平如何感知不到,笑笑:“長公主想問什么,臣會一一、據實回答。”
不久前他們還在她身后那張椅上廝磨纏-綿,他喚她月兒。
“這就是你要的。”顧淳月歸府路上已平復了心情,想好了話術,“比廢君制溫和一些,比謀逆模糊一些,卻實打實欲與天子分權,竊我顧氏江山。”
她說得一字一頓,幾乎確定紀桓致仕就是因這個。
紀平笑意還在唇角,朝她走過來。顧淳月心下排斥,想喝令他站在原地,張嘴卻發不出聲,眼見他愈近了,并不碰自己,而是伸手往書案上,似在找什么。
那疊奏疏很快被他翻出,又被他攤開,展在她面前。“改制之諫,我原原本本寫在奏疏里,待君上歸來,便要呈遞,朝議時闡述。真有心謀逆,我無須如此;這奏疏擱在桌上有些日子了,那晚你過來找我,就在,只是你沒注意。”
顧淳月垂眼讀那些字句,當真驚人,又字字誠摯、為國為民。
“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1】
紀平也去看那些字,又去看她讀奏疏的臉,緩聲慢道,
“社稷與主君不是一回事,當真為國之長久計,君主之權,可以妥協平衡。”
顧淳月始終沒抬頭,將那洋洋灑灑的新政來回看了三遍,忽而失笑,“紀平大人,真是青出于藍,不僅比相國更諳圓融變通之道,居然能將謀逆之言寫得冠冕堂皇、大義昭昭,反襯得我顧氏若不就范,便是自私專裁!”
紀平素知她見識高于尋常皇族女眷,只是嫁入相府后一再收斂,此刻乍聽這番詰問,竟是欣賞大過焦慮,“月兒是明白其中大道的。只因你是顧家女,是王朝的嫡公主,才有意避開那大道。”
他再次伸手,終于碰到她,試探著由廣袖往下滑,輕握葇荑,
“今日之后,百姓們多少心中有數。國戰未息,朝堂上不宜起爭斗,便到此為止,直到君上歸來,好嗎?”
顧淳月從心到腦混沌成一片。這樣嚴重的一件事,竟被他言語化解得理所應當,仿佛顧星朗回來,也不會認為這些話是大逆,仿佛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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