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八章 帝王心術(1/2)
暗夜降臨,籠罩在陰云中的新區大地上,人潮向北。
是都奮力要逃難,還是受裹挾,還是聽風聲從眾,大亂已至,局外人問不清楚,局內人講不明白。
顧星朗仍躺在槐樹下聽奏報。阮雪音說下一場春雨會在兩日后,今夜便果然只有積云。
曜星幛是從不會出錯的。她亦不會看錯。他這般想著,奏報念讀聲沉沉傳進耳:
沈疾已深入新區西部平亂,其他區域亦有薛戰調兵,局勢其實可控,卻因君上不封鎖城門、不限制百姓行動的明令——各地皆有民眾連夜北上,似要翻越大風堡去往蔚西。
馬鳴響起在大門外,薛戰來不及解甲,大步跨入院內請示。
“臣之見,封鎖各城郡通道,封鎖全境關隘,阻止民眾四散,尤其北上入蔚!”
“不好。”
長椅上主君又以書蓋著臉,講完這兩個字方鼓起腮幫子,吹一下,再一下,薛戰眼見那書冊被從臉上吹下來,落到龍紋錦袍絲光的褶皺里。
年輕主君的心思,比昔時更難測了。薛戰斂聲:
“早先君上提醒外圍防御,臣愚鈍,想著該是恐流民入蔚境,然后引那頭聲援、興兵南下。他們畢竟,都曾是崟國人。蔚西大風堡附近的駐軍,一半曾是崟兵。”
是啊,是啊。
便假設兩年圖治都沒能收服這些子民的心,或者分明收服了,此刻亂局實是做局者辛苦排演的大戲——沒有差別,是崟非祁這樣的說辭一旦被重提,被以驟風暴雨之勢再次傳揚到新區每個角落,輔以丑聞流言、暗中煽動——
他顧星朗,以及他的幾萬大祁將士,此刻就是被打包扔進風暴中的蝶,周遭皆是崟國風旋。
而那風眼處站的,若真不是阮仲,便只能是阮墨兮,她是他們的八公主,圣君最疼愛的女兒,就在棉州,一呼百應。
所以競庭歌聽話去舊宮蟄伏,也是做好了兩手準備,進可攻退可守么?
他想起來阮雪音臨走前撫著他眉心,說“我在”時,那尾笑意。
她辨局斷勢的思路與他如此之像,也不知究竟誰學的誰,還是生而默契。
小雪。
他非常想她,并不因正臨颶風,只是單純地,想念她。她出現之后的這四年多,風雨不斷,長河奔流,卻遠勝她沒出現的他的前二十年,勝卻人間無數。
她真是憑一己之力,抵他過往歲月,萬里山河。
小雪。
他在心里又念一遍,腦中映她走時笑顏,也笑起來,轉臉向薛戰,
“堵不住的時候,就放開。等風眼現身,等那能凍住風眼的冰雪至,或者第三股更強的颶風,倏忽來襲,摧枯拉朽。”
最后由您大網一落,收風攏雨么?薛戰沒由來這樣想,外間局勢卻不等人,兩手一拱,領命而去。
數百里外大風堡正迎來今春的第十八場雨。
道路泥濘,仍難擋人群散亂又浩蕩。
“阿娘我走不動了。”有孩童停步,拉扯婦人衣襟。
婦人便將身上行囊遞些給前頭男人,背起孩童。
三口之家附近還有一群人,該自同城郡出來,結伴而行,七嘴八舌邊走邊說話。
“不跑不成么?剛消停兩年!”
“誰知道呢。到處都亂,是去北邊妥當。”
“還北邊,如今不是崟北,是蔚西了!還只當是逃去別的城郡?咱們這是要跨國!”
“我瞧著沒必要。我根本不想走。”
“那你掉頭回去?城里都那樣了,沒聽說么?變天了,要打仗!真打,比兩年前那會子厲害多了!”
“誰打誰?”
“總共就兩國你說誰打誰?”
“蔚,打祁?”
“別瞎說!沒聽到處喊呢么,顧祁亡我家國,欺我子民!”
“那是,是——”
“噓!”
“咱們崟國,可還剩了兩位公主,在兩國做皇后。”有人諱莫如深。
“公主要復國?”
“去你的咱們崟國!快,給他把嘴縫上!”
“好你個賣國賊!已經是祁人了是吧?!那還跟我們跑個屁!滾回去喊你的君上萬萬歲!”
“你罵誰賣國賊?!摸良心說,君上待我等如何?如今這日子過得,哪樣不合你意?縱圣君仍在,或代宗不死,未見能治天下如斯!”
“好了!”另有人勸,“出都出來了還吵什么!瞧這架勢是要打仗,既要打,避一避總穩妥些,等打完了,再回來就好了!”
大風堡以北,還在山腰上,已能見黑甲的蔚國兵士出沒。這些敢北上的普通百姓,其中不少在這頭有朋友、有親戚,這會兒夜來接應的蔚兵、亦是從前崟兵,便在此列。
這天夜里,他們成為了第一批入蔚境避難的人。
同時大風堡以南整條防御線上,細雨之中,頻有祁天子的暗衛出沒,大海撈針,只尋一人。
“破曉前找不到,就不用找了。”
空落落的槐院前庭,顧星朗仍躺在長椅上以書蓋臉。
周遭根本無人,但房梁邊樹蔭間傳出聲響:“主上要另覓他法?”
“沒有他法。”
樹蔭間暗衛哽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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