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八章 影蹤(1/2)
阮雪音的臨時長官之職并未卸下。
照今年籌劃,會在整個新區各級官職的任命徹底定下之后——也就是顧星朗親臨之后,方正式卸,算完成了故國公主歸攏民心的使命。
因而此番來,眾官還是要依進見長官的禮數拜皇后,同時述職。
此事被安排在了這日午后。未免遲到,阮雪音匆匆用了早飯,總算趕在午時前出門,直奔阿月渾子的養病之所去。
地方是她昨日問的學生們,并未知會府衙或薛戰那邊任何人;此刻出門亦從簡,換了便服,戴了斗笠,暗衛隨護,一路避著人。
那木舍簡陋,卻未積塵。從阿月渾子身故到今日,也才不過兩個月,以西南之地的濕潤,確不易蒙塵。
她緩步入,借日光幾縷打量地面,盡量踩在潔凈處以免破壞任何蛛絲馬跡。
處處潔凈。
根本沒有蛛絲馬跡。
逝者已矣,墓地都被打理得極像樣,遑論故居呢。
但潔凈也可能是泯滅蛛絲的手段。
她暗盼是自己疑心重。
終在床邊灰墻上覓得了些那姑娘病中起居的痕跡。
是一些畫,像以碎石棱角刻的,都很輕,線條淡白而細——因身體不好氣力不濟吧。
床上已經沒有褥子枕被,空蕩蕩,阮雪音一斜身子歪坐其間,想象阿月渾子臥病涂鴉的場面,開始瞧那些畫。
花,墻邊草,房子,模糊的人。筆觸稚嫩,全無美感,一看就是不會作畫的人勉強刻的。
以所有人說辭中病起到亡故總共兩個多月來看,若她用畫畫打發時間,兩個月,畫的是太少了。
阮雪音總覺得這是她一回合所畫。
她躺下,用一個病人臥床的狀態假作涂鴉之勢。
從左到右,從上到下,很順手,剛好是這幾樣東西所在位置。
一回合。
臨終么?
她沒由來這么想,再去看,人是兩個,一大一小,高矮差得不多,都發絲長長,顯然女子。
是記憶里和母親一處時的場景?
不會。阿月渾子自幼被遺棄,都沒見過母親,且這畫作中的高矮差——若那高的一個已經成年,矮的是她自己,那么她至少已經有十幾歲。
初相識在慈安小院,這姑娘年十四。
因孤苦無依,她格外珍視意外降臨的安身之路,對阮雪音亦敬重,乃至于依戀。
“老師一路平安。”音猶在耳,畫面分明。
她心頭一顫,忽意識到畫中高的那位,或許是自己。
花是前年春的花,墻邊草是院墻邊的草,房子是慈安小院。
果真如此么。臨終之時,回首短短一生,唯覺溫暖的幾瞬,以石錄之。
走出木舍,阮雪音有些恍惚。寧安的日光透薄云灑在身上,她再覺刺痛。
斗笠帶面紗,面紗縫隙處尚能看清眼前小路,不遠處路邊蹲著個小姑娘,約莫八九歲,正拿一塊石頭地上亂劃。
察覺有人走近,小姑娘抬頭。
阮雪音本不欲打草驚蛇,雖被此景戳中心事,到底沒停步。
卻在走過一陣后心生疑惑,折返,至那小姑娘跟前蹲下。“我是不是見過你?”
她面紗未除,對上小姑娘一臉愕然。
方反應,輕輕掀開一角露出半張臉。
小姑娘維持著愕然兩瞬,忽驚叫:“夫——不是,皇——”
被阮雪音“噓”一聲捂住了嘴。
“你去過慈安小院聽課。咱們至少見過一次。”
小姑娘點頭。
“最近還去么?”
小姑娘搖頭。
“多久沒去了?”阮雪音撤開手。
“快一年沒去了。”知道須避著人,對方小聲答。
“為何?”
“爹娘說去了不好。我是女孩子,還是呆在家中穩妥。”
“哪里不好?”
小姑娘再次搖頭,不知道的意思。
“你認識阿月渾子嗎?一個大姐姐,常在小院習醫,也去傷員營中照料。”
小姑娘依然搖頭。
這孩子應該沒去過學堂幾次,所以她只覺眼熟卻不認得,所以對方開口欲喚的是“夫人”而非老師。
只有她親起過名、常帶著念書的那些女孩才喊老師。
但爹娘不讓去小院、說去了不好、女孩子呆在家里穩妥,這是一條線索。
“別說你見過我,好么?”阮雪音伸手作拉鉤狀,“你和皇后殿下的秘密。”
未時過半,皇后殿下準時出現在府衙接受眾官拜見。
都極恭謹,禮數周全。文官先述職,個個長篇累牘,是近兩年政績匯總,其中許多,她已在挽瀾殿御書房從奏本上讀過了。
聽政于她而言,叫“能卻不喜”。
十四歲的顧星朗初坐在龍椅上時也這副心情吧。
她一只耳朵聽,不時問詢;另一只耳朵卻在注意春鶯啼,以及作此想。
不知他懷著這樣的心情堅持了多少年。
如今還是么?抑或為了應對暗涌滔天的局面,終于將帝王道與術視作了平常,融入了骨血?
歲月漫長,人事變遷,今年的顧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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