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章 繡題(2/2)
顧星朗從中聽得奧妙:“將鹽鐵使掛嘴邊的,該有崔小姐一份?”
還真沒有。阮雪音心知顧星朗借題調侃,不再添油,幾人熱熱鬧鬧給阿巖過周歲生辰,以公主之禮行一應步驟,月落湖面方收稍。
七月暑盛,不到睡時,上官宴與淳風先后離開,顧星朗囑人送孩子們回去,攜了阮雪音往清涼殿散熱醒酒。
室內未掌燈,殿頂有星芒,適應了,隱約也能辨出五指。
兩人并躺椅榻上,都看星空,許久阮雪音道:
“那雪滴花,寂照閣內也有。”
“無怪眼熟。墻上?”
“仿佛。只看過一次,有些久了,印象模糊,須再確認。”
墻上有的花植太多了,常見的罕見的。
為一幅繡樣留心,原有些杯弓蛇影。
但當然是因那繡樣來自崔怡,而崔家在被疑之列。
老師最早要她來祁宮,便為寂照閣。
然后東宮藥園案破,青川格局于不到四年間兩番改易,到最近,新浮的疑竇是公天下,而顧星朗的眼睛盯在舉國世家。
若所有這些都相關——已發生的諸多變局證明確相關,那么世家與寂照閣,也可能相關。
花植那道門的余下線索,興許藏在世家手中。
這突來的領悟叫她如飲醍醐。
“前有無盡夏,今有雪滴花,一為夏,一為冬。晚晚在寫的曲譜,以四季節令為據。競庭歌在白國女君那里得到的,也是一首《四季曲》。我在想,”她意識到語速太快,放緩,“花植為表,四季為里,這道關卡的線索或有四條,還須找出春秋。”
很多話他與她并沒有說破。卻其實想在了一處,相映成鏡。
“為何偏對崔怡繡的花上心?”半晌顧星朗問。
四里皆黑,阮雪音深吸一口氣,聲尤清靈:“世家有謀,或與東宮藥園案中提及的一些暗線相連。你在韻水究竟發現了什么逼得紀桓致仕,以及這半年來種種動作——還不要對我說實話么?”
第三個夏了,顧星朗對這殿頂間春日星象也看得頗熟。仔仔細細又看了會兒道:
“競庭歌同你說什么了?”
“紀門家訓?沒有。邊境分別時她只說,”
顧星朗屏息聽。
“說讓我記得師門訓,如若居高,為生民盡責。”
“你已經在做了。”指女課。
阮雪音“嗯”了聲。
“他們要廢君制,公天下。”便聽顧星朗再道。
此六字不是新知,阮雪音還是胸中漏一拍。“誰?”
“你不正幫我查著?”
當然,她一直就這么在判斷。“崔怡為何繡雪滴花,我會盡快問。”
“半分不吃驚啊。”指前一句攤牌。
阮雪音稍怔。“公天下和廢君制是兩碼事。禪讓、選賢任能推出一國君主,也可稱’公’。與之對立的是一姓世襲。”
她答得十分順暢仿佛思忖過千百遍——確實思忖過千百遍。
顧星朗因這順暢語滯片刻。“那時候阮仲在凌霄門樓上豪言改國姓、行禪讓,是你的主意?”
于當時阮仲困境,那番提醒確為上策。“是。”
“所以孰優孰劣,你的看法也是一樣。”
躺得這樣近,衣袂都相纏,問答卻遠,如隔鳴鑾殿玉階。
“我沒想好。”阮雪音如實答,“任何構想都需以實踐辨優劣,但景弘此朝是你為君,我不認為有改制的必要。”
清涼殿內十分安靜,更漏與冰器化水的滴答聲交錯在響。
顧星朗忽撲哧笑了,撐起來看她。五官不分明,唯相對的四目光華流轉。“從前怎么不知道,你對我這般嘉許。”
阮雪音反思片刻,“我經常夸你啊。”
顧星朗便捉起她一只手,撫上自己臉頰,“還燙不燙?”
此人酒量好,今晚本沒喝多少,是因暑熱,剛離水榭時臉頰微燙。
已被清涼殿冰沁中和了。
阮雪音答“好多了”。
顧星朗卻整個俯至她頸側,慢慢廝磨,“手摸不準。這樣呢?”
他臉頰唇瓣皆熨帖在她頸間肌膚,來回地摩,熱息噴薄,而阮雪音身上涼。“還有點燙。”她被他磨得話音不穩。
“那煩請夫人,”顧星朗輕聲笑了,“幫我降降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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