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章 繡題(1/2)
這日乃天長節下一日,自然就是阿巖生辰。
阮雪音在鎮國寺待到未時將過,與顧淳月、紀晚苓一道離開。然后淳月回府,阮雪音和紀晚苓同往淘沙等幾個城內授課之所巡視。
確切說是紀晚苓帶阮雪音巡視,頗有些臣下引路的意思。換作從前紀晚苓必不自在,哪怕面上和氣卻會將姿態擺滿、以求不落下風。
此趟巡國之旅歸來,便如淳風嘖嘖,是真不一樣了。
她似平靜了許多,可理解為釋然,也可理解為蟄伏。
二十多年來阮雪音習慣以“兩面法”觀世,即同時去看人與事與勢的兩面,近來偶爾也覺煩,深悟許多難題解于此,許多困擾亦生于此。
也便在兩種理解出現之后,收拾它們暫存腦中一隅,認真聽紀晚苓“述職”,同時與她探討各項辦法。
回宮時近傍晚,阿巖的生辰宴已備。
設在煙蘿水榭,顧星朗和上官宴都到了。
阮雪音更衣后匆匆趕至,正碰上同樣自宮外歸來匆匆換好裙裝的顧淳風。
“嫂嫂你看,在家抱著孩子等開席的是他們,在外做事趕天趕地跑回來的倒成了我們!”
兩人正沿湖畔行,晚霞依依,草木光暈。阮雪音聞言朝水榭眺,果見顧星朗懷抱朝朝,上官宴懷抱阿巖,都一臉寵溺地,指湖景給稚子看。
指著指著便指到了湖邊,也就看見了分明還如少女的娘親與姑姑。
年輕的爹爹們各舉起孩子一條胳膊遙揮手。
兩名“少女”哭笑不得,也揚起手臂揮舞。
淳風望見顧星朗嘴形開合,笑道:“九哥肯定在說,朝朝快看,娘親回來了!唉,可惜我不是阿巖娘親,上官宴沒的說。”稍停又道:
“小可憐,過個生辰父母都不在。只能淳風姨姨多疼疼咯!”
姨姨這稱謂也是她自擬的,沒什么根據,圖個親近。走進水榭,真就從上官宴手里將阿巖“搶”過來,貼臉親親又拿出備了一兜子的玩意兒哄,直逗得孩子咯咯合不攏嘴。
“你這妹妹,很好。”淳風與競庭歌不對付,上官宴是知道的,大半年來卻瞧她待阿巖極好。
“就是不讓人省心。”二十三了,未出閣,要戍邊,顧星朗是個有定至極的人,偶爾想起來,仍覺忡忡。
上官宴約莫曉得他意思,抖開扇子一笑:“君上寬心。臣尚未婚配,實在不成,愿解君上之急。”
顧星朗心知這話十二分假,瞥他一眼:“朕之急,不止這一樁。相較之下,你還是將阿巖的娘親娶回來更上算。”
阮雪音就在近旁,聞言道:
“今日巡城中女課之所,聞得好幾位高門小姐將鹽鐵使大人掛嘴邊。”隨即轉眼,“娶得過來不?”
上官宴一聲雪兒便要出口,懸崖勒馬:“夫人取笑到臣頭上來了。”便向顧星朗,“君上明鑒,只是那日歸來經過‘淘沙’,恰遇幾位小姐出來,不好不招呼,下車閑話了幾句。絕不敢招惹世家明珠。”
此人新貴,被顧星朗安插以鹽鐵司一角生破開朝堂局面,已叫百官看在眼里,照理與一眾高門明珠,攀得上親。
而阮雪音忽明白了顧星朗深意。
世家們如何應對上官宴,有沒有人站出來議親,實是一道題目。
便聽顧星朗閑閑道:“以你出身、新職、欽差數月的名聲,配得起各家明珠。自謙什么。”
他似不欲為此類小事費心思,在阮雪音看來實是不想讓上官宴辨出虛實,這般說完,轉了話頭只管瞧阿巖,
“這身夏衣倒別致,花紋不曾見,是造辦司的新手筆?”
阮雪音一笑:“臣妾拜托崔小姐,特為芳藹郡主生辰所制。”
“永安侯府?”
“正是崔怡。”
顧星朗記得了,上月她一個個點評,說崔怡少機心,工于女兒家技藝。便招手讓淳風抱阿巖過來,細賞衣上繡工,“水仙?”
阮雪音收到之初也以為是,但水仙是黃蕊,此花卻是綠蕊,花瓣更少,形狀更簡,朵朵皆垂,如鈴懸如水滴。
眼熟啊。實在事忙,彼時她并沒在意,此刻見顧星朗感興趣,方又盯著看。
便聽淳風認真半晌瞧出了名堂:
“雪滴花?是不是嫂嫂?《山海圖靈志》上有。”
那本書淳風與小漠都喜歡,曾借去反復讀。阮雪音經此提醒確定:“是。最早見于北國寒地,開在冬末化雪時,所以常能見其矮株盛放雪地里。”
“其名卻不因凌雪開放,而因其形。”淳風笑接上,“書上是這么說,我仍以為與雪時開花有關,否則怎不叫水滴花?”
幾人都笑,顧星朗道:“最早見于北國,如今南國有么?”
自是問大祁有沒有。阮雪音和顧淳風從未遍游全國,只上官宴能答。
“臣甚少注意花花草草,不曾見。”
崔怡是未出閣的世家女,所經風土恐還不及阮雪音顧淳風。
卻能描摹此花入繡。
“但在北國見過吧?”阮雪音笑問。
上官宴猝不防,點下頭:“也許。”
“給你的女兒裁衣裳,用北國的花,崔怡也是有心。”阮雪音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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