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九章 大夢千年(1/2)
信王持續望星云,不知是被天象吸引還是話入心耳難回應。
“你這樣想,”他措著辭,語氣其實不確定,“不是國君應有思路。”
“四哥告訴我怎樣才是國君思路。”
信王再默當場,收目光又盯地面,白玉階下是同樣光潔的宮道,深闊如海,直展向百年正安門。他嗯了聲,很長,忽笑起來,釋然頹然又更加疑惑地,
“他們應該希望你這么想。百姓,蕓蕓眾生,應該希望攜領國家的是你這樣的人。但星朗,青川未統。白國沒落至此,許會照你籌劃被蠶食殆盡;但蔚國也因此與大祁兩分天下,你想避免戰事,慕容峋不想,他要動手,你勢必還手,終歸要戰,何不先發制人?”
“今夜他就屯兵在邊境。但四哥你看,他沒動。”
“是啊,今夜你又不戰而屈人之兵了。競庭歌突然跳出來交底,你我兄弟至少在最后默契了一回。”
“我有辦法,也有信心,四哥。舉戰或能加快許多進程,也可能反復犧牲沒有結果;以我的法子,或會慢些,但以更長的時間換更多的人命,幾十年換千萬人,在你聽來也許過分理想,但我覺得太值了。我想試試。”
信王第三次默,更久。“在你之前坐這位子的人,似乎沒有這么想的。在你之后也很難會有。你只有幾十年,星朗,若不成,顧祁盛勢就折在你手上了。一個王朝有多少個盛勢幾輪定天下的機會?”
“小漠也這么想。”顧星朗笑笑,“我的孩兒受我教養,同樣會。”
“孩兒”兩字在顧星止耳邊發聵。他驀然驚醒似的:
“聲兒,你打算如何處置?依照封亭關邏輯,不知者不罪,君上不株連。”
“我收了上官宴在青川所有的產業歸大祁國庫。”顧星朗有些說乏了,開始轉手腕理袖口,“他也在祁為臣,目前為止,還有大用。”
信王情緒較方才顯著激烈起來,強壓著,“聲兒才五歲不知事,交予七弟養育,來日也堪大用。”
“不知事么。”顧星朗淡聲,“你今日謀反天下皆知,無論對錯,來日他會不將你的死歸咎于我?上官朔設局弒殺祁君祁太子罪行在先,上官宴接受的是血債血償且至今仍以效祁力保上官一族不滅——但你我此刻,是我勝你敗我生你死,顧嘉聲會認為錯在你?會認為是你罪有應得?”
信王被縛的雙手交握成拳,重錘在地上發出悶響,“他還是個五歲的孩子!仁義昭昭的祁君顧星朗要殺一個孩子泄憤!還是自己親侄!”
他明知不是泄憤。顧星朗明知他知道。不過是一個父親走到陌路的回首之愧。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四哥既行事便該將后果也想在前頭。我給你機會了,不止一回,不止兩回,今夜我入宮門第一句話,是諫言已聽取、不敬之罪再論、通通退朝。”顧星朗直面對方通紅的眼,一字一頓,“你那時退了,便不會有此時。”
信王通紅著眼回視,愈發紅似燒不盡的荒原火,而終于盡,眸中光華俱散。“從小到大我都看錯了你。我以為你沒那么想要這位子,至少不如我的心念強。從三哥遭逢意外、儲君之位懸空,到半年后父君駕崩那期間,我見了紀桓數次,談了數次,便連他都默認——你沒有為君野心。而你情系紀晚苓數年都不曾為她有失,卻為阮雪音一再破規則于各種節點時改策,你告訴我,我為何會賭輸?君位和阮雪音,我為何會下錯了注?是那張龍椅有咒,天下至高的權力有咒,讓人坐上去得到了便再不想下來?”他愴然大笑,
“我也想啊!我也想試試,坐了便再不想下來的滋味!”
顧星朗看著他含恨近乎狂的臉。
莫名想起封亭關雪夜自裁前的慕容嶙,又想起最歡樓中阮佋,那些高坐君位數十載終于亡國的、與君位咫尺之距終于擦肩而過的逝者,“這條路,我走一半了。”他緩聲慢道,
“我已經傾心盡力走了一半,走得很好,家國抱負天下理想,雖遠但見輪廓,確有實現之大可能,所以不愿放手不想半途而廢。是有私心吧,也許自負,你說得沒錯,時至今日,我真開始覺得換你換旁人,都不如我。單動輒舉戰這一項,我便不想讓步。”
遑論先輩有局,他已經解了至少一半。
信王在他極凝近乎懾的神情里漸靜下來。
或是為這番頭一次聽顧星朗親口說出來的話而靜。
“我是不如你。是不如。”半喃半嘆,他轉臉望黑夜中層疊宮闕,那般高闊壯麗將一輪亙古彎月都襯得渺小,“喝酒么,九弟?”
顧星朗怔了怔。
“拿酒。”
滌硯不在,自挽瀾殿趕赴過來侍奉的宮人摸不準形勢,總覺得此時要酒該有深意,應下了,等著再聽吩咐。
顧星朗果然沒說完。“上官宴!”
上官宴震兩震,忙上前。
“這時節該喝什么酒?最好的。”
換作平時上官宴張口能來。
無論何時他其實都張口能來。“回君上,有一道夢千年,醇厚而烈,溫了對月飲,正合初冬。”
“宮中有么?”是問宮人。
宮人沒聽過,冷汗涔涔說要去御膳司問。
“是微臣家
『加入書簽,方便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