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八章 傾世(1/2)
大帳內燒著炭火比外間暖許多,競庭歌掀簾出來一個寒戰,瞧上官宴站在跟前一身赭色朝服也頗單薄,不說什么,徑直朝正安門走。
“稍等?!鄙瞎傺巛p道,舉步往長階。他奉君命留下,此刻要出宮,必得稟明了,這是規矩。
顧星朗與信王在長階上后者被制住那處坐著。
信王雙手被縛身后,卻仍肩平背直,皇族英姿。
“再等等。”顧星朗聽完稟奏如是說。
上官宴候在階下一時沒應。然后阮雪音出來,被云璽扶著邁了幾步立帳邊,“君上。”
細著身量大著肚子前襟有傷,小小一張臉比月華更白。顧星朗只得起身舉步至她跟前,低聲:“文綺死了,與紀桓、上官妧正一道由柴一諾護送來霽都,如無意外,明日或到。我留她是因需要她在場?!彼D了頓,“應該需要吧。”
“那你——”之后是不是會放人,放她回蒼梧。阮雪音就著冬夜月光看他。
“她斡旋兩國造亂為蔚國謀黃雀之機,今夜意圖趁霽都亂局攻打祁北,方才都認下了,滿朝祁臣聽著。”
阮雪音心頭一沉,稍踟躕道:“你逼她的。拿我性命逼的她。”只隔兩級時他沒伸手,她當然明白。
顧星朗神色仍靜,眸色卻變幻起來。“所以是我錯了?我看在你的面上一再容她,任她進出祁宮、往返白國度勢運籌——你知道我此番在外、一路回來,多少生死?若我回不來,她要不要為此負責?若我此刻已經死在歸途,你又當如何?”
沈疾正徘徊死亡邊緣。從韻水到霽都、從開局到此刻,他吞下了太多東西,盡壓在心頭,而依然沒完沒了。
“我會殺了她。你若因她而死我不會饒她,但你——”
“我平安歸來不是因她手下留情。若非你拘她在祁宮限制她行動,她會趁顧星止沿路伏殺之機再加碼——”
“她不會。她不要你的命,因我因孩兒——”
“你信她?滿嘴詐言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競庭歌?她今日就范是不愿你出事。你死和我死,對她來說是全然兩回事。她要亂祁滅祁要蔚國統青川,怎會不想要我的命?”
“她就范是不愿我出事?!比钛┮糁貜瓦@句,忽緩聲勢,“那你呢?”
這也是心頭大石,或許是最大那塊。顧星朗半晌未言。“我會給你解釋,做什么都可以直到你消氣。但不是現在。你真要這時候在這里同我爭論不休?”
阮雪音并不想以男女之情、兩個人的瓜葛耽誤更緊要事項。她竭力收起因此題被捅開而將漫的情緒,平復片刻道:
“你容她進出祁宮、往來白國,是為破先輩迷局也為借我們所有人之力消解她志向,讓她放棄效蔚。她每入宮見阿巖一次,都可能心軟一分,凡此種種,或有我的面子,卻也無可否認是你的手段。世事皆雙刃,任何策略,都有風險。何況你也借她之手達成了不少目的不是么?”
顧星朗的靜色終因這句破開?!八阅愕囊馑?,是我活該?”
阮雪音不知談話為何會到這一步。她許久沒睡好了——因孕因時局更因突來的夢兆——今夜驚險到此時,傷與血俱止,卻也實在耗光了她所有氣力。
她看著他破開的靜色,那些不可置信和失望,覺得委屈,又知三言兩語辯不清明?!拔沂钦f,既是博弈,有得有失有輸有贏,算扯平。慕容峋領二十萬蔚騎在邊境,雖暫時不會動兵,明日、后日,你若不肯放過競庭歌,他——”
“我怕他?”顧星朗冷聲打斷旋即嗤,“我是不喜歡打仗,不是不會打打不起!他盡管放馬過來,我奉陪到底。”
方才他說留競庭歌是要等文綺紀桓,就該停的。阮雪音垂眸不再回。終被沉重的身孕、突發的狀況、連日提心燒腦攪亂了分寸,此刻爭吵,萬般不智。
“你先去吧。”信王還在那頭,許多人還等在凜冬夜半,今晚有沒有到此為止,還是未知。她本就有些站不住一直右手攥著帳布,說完這句松開轉身。
是吃力的。顧星朗看在眼里心尖痛了又軟,勉強忍住沒伸手——臣工禁衛們上千雙眼睛看著,太兒女情長。“小雪。”
只極輕喚了聲。
“你先去吧?!彼龥]回頭,也輕聲,就著云璽搭過來的手返回大帳。
沒人聽也沒人敢聽這番來回。上官宴仍候階下,見狀既知結果,退回原位。競庭歌停在方才出來時位置,眼瞧阮雪音走過來神情,心念百轉,終道一句:
“又冷又餓。讓人送些吃的來,我陪你吃。”
顧星朗返回長階坐下后許久沒說話。
信王昂首挺胸——或也因雙手縛后背格外顯得昂揚,盯著天上星子幽幽道:
“就怕你為女人瞻前顧后誤大事,才有今日。也不知是真能自此放心,還是中了你的計,來日取舍,還是要為紅顏折腰?!?
“四哥倒還有興致為自己開脫?!?
“不開脫。”信王搖頭笑,“我從未否認野心與不甘。但對你不滿,越來越不滿,也是真的。”兩者合一成取代之意,“說說吧,封亭關,鎖寧城,最近的韻水,都是為何。不聽分明原由,為兄死不瞑目?!?
“四哥認為何處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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