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九章 無盡夏(1/2)
靈華殿內人來人往,卻有條,腳步聲急而不聞人聲呼喝。阿憶如今掌事,曾對阮雪音說過,這般沉穩的行事規矩都是多年來阿姌調教,整個靈華殿最鬧騰的,不過一個顧淳風。
如今沒人再提阿姌了。
封亭關三國審判,人人知曉了那位靈華殿大婢的真實身份,知曉了她的貴重、悲涼和只剩唏噓的終局。
卻又到松月櫻開時。
枝條垂,形如傘,花蕾緋紅,盛開者白,一把又一把茫茫砌雪的傘間如落霞光影散。
阮雪音猶記得兩年前初入靈華殿那個秋,這些枝條花葉均敗的櫻樹只如傘骨。淳風窩在珠簾后面讀《大學》,人人都道她是禁足;后來阮雪音曉得了,她是剛從祁北回來,送別埋葬了阿姌。【1】
這庭院整潔精美依舊,如今再看那些格局層次,竟頗有東宮藥園的影子。
阿姌是知道的么?她母親的前半生。
以至于庭院布置亦承其精髓,天長地久繁盛在祁宮。
有些人死了,卻像永遠活著。
崔醫女已在寢殿內診治,顧星朗攜諸王并家眷往正殿坐等。
人是被沈疾抱著馭忽雷駁一路送回的靈華殿,故比明光臺下來的眾人還要快。按理宮室之內不可馭馬行進,外臣亦不能無旨進出后宮殿宇,但一來他是沈疾,二來受傷的是淳風,忽雷駁單騎長驅直入,無人敢攔。
聽說有審慎者在御花園側道上勸阻,被沈疾一聲“滾開”唬得也不敢作聲。
此時他跪在廊下,因壞了規矩等著處罰。顧星朗并不說什么,只往正殿去。阮雪音心急快步跟,依稀聽得后面一道女聲低問:
“那是無盡夏?”
庭西兩個不起眼小圃,一圃繡球一圃無盡夏,去歲她栽的,未免惹眼故意置在靈華殿。【2】
尚不到花期,外行乍看枝葉根本瞧不出差別,更外行的單憑枝葉便連那是繡球無盡夏都未見得認識。【3】
誰?
辨聲像是擁王那位年長側妃。她稍回頭以余光確認,果見石榴紅裙的少婦正邊走邊盯著西側小圃看。
“實在懸心,還請君上允淳月進去相陪。”入正殿,顧淳月根本坐不下去。
阮雪音也懸心,“臣妾也想進去。”
紀晚苓自不能落下,一時三人皆往寢殿,小漠早已守在殿內。
他雖年紀小,到底是男兒,沒在榻邊,端端正正坐在圓桌邊擰緊了眉。
“春來衣裝薄,擦傷不少。”崔醫女離榻過來回話,“其他倒好,骨傷在右臂,不嚴重,也得益于殿下輕盈、又有些墜馬自護的本事。”
左臉頰上亦有輕微擦傷,阮雪音目力好遠遠見了,只覺心疼。
“還勞崔醫女悉心照拂。”顧淳月道,“右臂常用,斷不可有遺癥,身上也是不能留疤的。”
崔醫女應了,又對阿憶一番交代,出去向君上復命。
“這下好了,我傷了右臂,他傷了右腿,正好湊一對,誰也別嫌棄誰。”
三人過去,顧淳風白紙樣的臉帶笑。
阮雪音不知能說什么,淳月輕斥:“什么話!位列春競已是破天荒,再不能有下次。回頭嫁了人,好好在家相夫教子,舞刀弄槍這些個,從此勿再碰了!”
戰亂結束三個月,婚禮遲遲未舉行,明面上自因沈疾腿傷,但暗地里另有周折,顧淳月多少耳聞了。
所以這句嫁人,嫁誰,也很耐人尋味。
淳風不接這話,只向阮雪音:“他呢?”
阮雪音看一眼旁邊兩人,輕回:“廊下跪著。”
“他那腿豈是跪得的!”便要撐起,下意識用右臂,瞬間疼得齜牙,“嫂嫂你去同九哥說,敢罰沈疾我這手臂也不要了,殘了斷了都隨便,我——”
“越發不成樣子。”顧淳月沉聲,“好好將養著,憑是什么事,康復了再說。”
外間得了醫女奏報,眾人安下心來。諸王皆在,顧星朗不好一人去寢殿探視,遂吩咐了各回霽都城內御賜的宅邸休息,晚間依然入宮赴呼藍湖家宴。
都往外走,女眷們三三兩兩很快走到一處。
信王妃母家姓檀,原也在霽都,六年前舉族遷去了國都以北四百里的穎城。而王妃本人十九歲便嫁與信王為妻,多年生活在麓州,回霽都也不過一年一兩次。
“這兩年瞧你,越發不愛說話。今日觀賽,干脆全程扮啞巴,長公主起話頭帶你,你是接都不多接半句。”
信王妃閨名一個縈字,出閣前是潑辣姑娘,做了王妃,年歲漸長,竟一年年更見端莊,舉手投足皆是大家主母儀范。
她生在長在霽都,與紀、柴等大族千金少時往來都頻,從前因性子、年歲有差,同紀晚苓不算十分要好,而今年長,難得見故人,倒親厚了許多,說話也如閨中友。
紀晚苓小她好幾歲,歷來不是與人剖心的性子,聞言稍怔,旋即微笑:
“檀姐姐兒女雙全,便趕著來數落我了。”
“雙全都是旁人看的。”檀縈小聲,“我不過一子,巴巴想著再添個女兒,偏不如愿,眼看大的都五歲了。”她耳聽八方防著人偷聽,壓聲如耳語,
“原不該這種場合敘話,夜里家宴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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