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二章 盡時是佳期(1/2)
北國深冬夜竟不似南國難熬。
冷自然是更冷些,然潮氣少,哪怕雪后。干燥的冷將人封凍在子夜漏刻間,顧星朗沒有聽到想要的答案。
但空氣漸清明了。他自覺方才連續(xù)沖上天靈蓋的熱血也跟著清明了些,緩落胸腔再落丹田。
有些話不必問,有些事本說不分明,行動和真實展開的前路才能回答一切,所以簡單的是游戲,難的是人生。這道理他自幼明白。
和阮雪音攜手同路之后他經(jīng)常會忘。于腦力回旋八面玲瓏的縫隙中如竊取時光般竊取純粹。
也便肆意、蠢稚,而似孩童任性喜怒,溫軟強橫都不必顧及體面。
終是太過了。他終究是君。少年宿命一朝起,長路無盡,不可回頭。
他下意識轉(zhuǎn)臉眺極遠處漆黑的長街盡頭。一片黑洞洞,望不到盡頭。
阮雪音看見了他眼中碎光消散,澄澈又空乏,忽覺心酸。“出門前我看過曜星幛,今夜有風(fēng)。”她試著近半步,碰一碰他袖口,“我們?nèi)×藮|西早回吧。聽說北國冬風(fēng),凍人入骨。”
顧星朗沒有拒絕。
兩人遂繼續(xù)往長街深處去。雪絮消融在阮雪音發(fā)間,頭頂生寒,氣流過時帶起冷意如針刺。
她啊嚏一聲。
“風(fēng)帽戴起來。”顧星朗腳下不停。
阮雪音也繼續(xù)走,沒動作。
顧星朗頓住,轉(zhuǎn)身將人拉停反手一掀,毛茸茸風(fēng)帽罩上來,瑩白面龐被遮了大半只剩一張櫻紅明潤的小嘴。
與絳紅斗篷相映成趣,又被雪白風(fēng)毛和同樣雪白的肌膚襯得分外出色。
他看著那兩瓣唇又要蠢稚而肆意。
“非要我動手是不是。”卻沒有,清正近乎冷。
“是。”阮雪音一反常態(tài),“你的都是方才我拉的。”言下之意不能吃虧,“沒戴好,擋著眼睛了。”
黑夜紅妝雪膚間只花瓣似的嘴在開闔。
得趕緊拉好露出全貌以免被引誘而至于犯蠢。
他伸手拉高對方風(fēng)帽,仍是力道重,阮雪音被帶得直仰臉。
“頭發(fā)快叫你扯下來了。”
顧星朗心道浮夸,不理她,重新上路暗忖這人將淳風(fēng)撒賴的技藝全學(xué)齊了,哪里還是昔日任他魚肉的阮雪音。
長街無盡,但有轉(zhuǎn)彎。又行了約一里路兩人轉(zhuǎn)入窄巷,再幾十步,馬車停在巷中。
顧星朗鉆進去,抱出來一方匣。
有些舊,硬邦邦,阮雪音覺得眼熟看了好幾下方反應(yīng)是寧安冰河上那只。
裝著振翅的冰燕。
已經(jīng)過去七八日了吧。“這冰雕還——”
“今早看還活著。”
阮雪音頗覺不思議。
顧星朗抱匣往回走,“馬車一直在室外,這個天氣,化不了。我讓人找鮮冰放進去護,每日一換,萬無一失。”
分明同樣路線,回去的里程莫名顯得比來時短。夜半果然風(fēng)起,兩人重入客棧都呼呼吹白汽;阮雪音好奇那冰燕是否仍完好,不見對方有開匣意思終于開口催。
“急什么。”
顧星朗走至方才同慕容峋上房頂處,便要抬腳動身。
“我也想上。”
被阮雪音攥住衣角。
“我放完就下來。”
“我上去掃雪。”她看一眼隱約透云層的稀白月光,“淳風(fēng)后半輩子的愿都在上面,可不是兒戲。”
兩人上得屋頂,積雪立時被踩得狼藉。阮雪音無法在傾斜表面直立行走,只能被顧星朗攔腰一路提攜。
“笨成這樣還想掃雪。”
“我跪著弄。你又不會讓我掉下去。”
總共七盆花,盡覆在深雪里。傾斜再兼有雪,原來連跪著移動都艱難。最后是阮雪音坐在一側(cè),顧星朗將盆盆玫瑰自雪中撈出,遞到手上由她清理,方完成了這場營救。
粉白黃紫熱烈的紅,月光始瀉,打在凌寒花瓣上仿如神諭。阮雪音看著仍在盛放的柔朵,心道子時已過,熬至天明也不過三個時辰。
不過三個時辰,一年好兆頭。得識淳風(fēng)何其幸,一生皆是展望姿態(tài)。
顧星朗打開了那方匣。
晶瑩冰燕安置其間,燕尾模糊是那日寧安船上艷陽所致。再無殘缺,護得極好。
“什么物事由你保管,總是最妥帖的。”阮雪音由衷。
“我對珍愛之物從來精心,誰都跟你似的,丟三落四。”
丟三落四是真的,書架凌亂也早變成了過不去的坎,但這跟保管珍愛之物不全是一回事吧?
“且你先前說得不對。我對晚苓,不是呵護,只能叫照顧。對你才是。”
他就半跪在阮雪音近旁,自說自話,又將那只燕拿起來立于匣中,春燕振翅,頗有凌空之感,放在盆花之側(cè)如一幅冬春難辨的畫。
描夜的畫,籠無邊月色。
“怎么想起來放這里?”
“山高路遠,冷熱難測,帶來帶去終不過是化了或者損毀了。更加帶不回霽都,一路往南,鮮冰都難找。不若留在這北國,與這些玫瑰相依,嚴冬傲雪,春來自逝。”
阮雪音甚少聽他說這種話。
但他當(dāng)然是這樣的人,半副心魂住在山川天海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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