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八章 糖漬(1/2)
過子時,大雪初歇。
零星一點雪末子偶過眼簾,恰似曲終人散的一點悵然若失。
“接下來如何。”慕容峋啟口問。
仿佛正在作惡的是顧星朗而挨打受害的是其他人。
一時靜默。
“既有今日,想來祁君陛下已作了萬全打算,還要懲處哪些人,如何懲處,須您發話。”競庭歌已經站回到慕容峋身側,下意識輕碰脖子確認沒再染血,閑閑補充,
“總歸君上有言,”又瞥慕容峋,“會一力配合,嚴懲不貸。”
“蔚國后續,朕會與蔚君再論。”顧星朗開口應,雪夜里站太久,其聲也凍三尺,“現下想去鎖寧城,要一起么。”
不知是在問競庭歌還是慕容峋。
顧星朗也不等,轉而向阮仲,“崟君歡迎么?”
阮仲的始終沉默是與深谷雪夜最相宜的沉默。
此刻啟口亦是這個注定要在青川史冊上留下壯闊一筆的十二月二十末端最恰如其分的尾聲。
和下一段壯闊的開始。
“祁君有事要向圣君求證,自然歡迎。”卻被他答得輕描淡寫,“只是軍隊——”
“不帶進去。”顧星朗即刻接上,“當然。否則有失禮數。”
阮仲微訝,面上不顯,點頭道:“那么請吧。”
阮雪音自知不必費力暗示競庭歌同行。
果聽她莞爾答顧星朗:
“自然一起。既是對當年事,蔚國不能置身事外,盡管禍首已經伏法,”她頓了頓,誠摯向顧星朗,
“總還有須幫襯之處。更何況,”
又向慕容峋,
“君上還得去接皇后。”
慕容峋似疲憊,聞言也不看她,目光浮在黑漆漆山谷間,面上輪廓被火光雪光映得棱角分明。
一時無話,眾人于浩蕩卻靜如雕塑的兵甲間各自上馬登車。顧星朗看一眼阮雪音:
“走。”
阮仲幾乎在同一時間到了阮雪音身邊。
是回鎖寧城。他走到她身邊準備同行理所應當。
顧星朗這一聲“走”更加理所應當。
競庭歌將將上馬,聽得這兩聲精神頭頓起,拉著韁繩似笑非笑等著看戲。
距離不遠,一白一灰青兩道同樣頎長的身影對上視線,很有些相持意思。
阮雪音只覺倦怠。
顧星朗那頭的馬車上不得。淳風騎馬,車內只有紀晚苓,她現下沒功夫應付。
和阮仲同行更不妥。且沒有車,須騎馬,她技藝不佳萬一鬧出幺蛾子,平白多事。
“不用坐車,跟我上馬。”仿佛知她心思,顧星朗再道。
沈疾已經牽了奔宵至近旁。
阮雪音亦不想跟他上奔宵然后惹三國矚目地共騎。
方才他與紀晚苓雪中一抱已是惹得三國矚目天下皆知。
太像你方唱罷我登場的后宮鬧戲。
她心下一通排斥,忽反應自己是有車駕的。
“金玉馳空著,我依舊乘它便好。”
兵馬瀟瀟在積雪暗夜中行進。
分明瀟瀟,又分明寂靜,且詭異,三國軍隊同往鎖寧城,很有些不分彼此意思。
阮雪音獨自靠坐在偌大的金玉馳最內側角落里,細回憶讀過的書聽過的課,青川三百年,應該從未發生過這類情況。
過分詭異,只身在其中親歷了全程的他們覺得順理成章。
車聲馬蹄聲皆緩,整個封亭關似都倦怠。道路不平,窗簾輕卷,外面盡是褐甲的崟兵。
自然。金玉馳是崟太子車駕。
她收回視線,抬腳脫鞋將雙腿曲上車座,抱膝,覺得舒服了些。坐半刻又覺腿腳間寒意不褪,越來越冷,干脆解下斗篷,從肩到腳把自己裹了個嚴實。
顧星朗掀簾跳上車時正看見這幅畫面。
她蜷在角落窩在絳紅斗篷里,像一盞拒人千里的白色琉璃。
冰冷空氣并車前聲響同時灌入,阮雪音抬頭望見顧星朗的臉,呆了呆,下意識道:
“怎么了嗎?”
出事了嗎。如此深夜,三國兵隊同行,不尋常到叫人隨時預備著迎接變數。
“沒有。”
顧星朗矮著腰看她片刻,兩步過去坐下單手一撈將她撈到腿上。
“欸你——”
斗篷應聲滑下去,阮雪音方反應此人此時跳上車極古怪,定然穿過了大片崟軍亦當著阮仲的面。
“為何不跟我上馬。”
他卻不打算解釋,寥寥幾個字問得劈頭蓋臉。
阮雪音實不愿這般被他抱在腿上,想下去坐好,自然徒勞。顧星朗錮她已經是駕輕就熟不費吹灰之力。
“騎馬太冷了。車里還能睡會兒。”
“靠著我一樣睡。剛進來也沒見你睡。”
“就要睡了。這不剛拾掇好。”她伸手去拉攤落在車座上的斗篷。
顧星朗解開身上象牙白斗篷一掀將她罩住,兩人皆在斗篷里,體溫熱氣交換,真正寒褪煙暖。
暖的是顧星朗,熱氣浸入阮雪音肌膚,她打了個寒戰。
“怎么過來了,奔宵呢。”
“一匹馬也值得你勞心。沈疾自會照料。”
『加入書簽,方便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