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七章 岔口(1/2)
永康二十五年十一月三十子夜時分,若按過子夜而算第二日說,應該是十二月初一,當朝崟君下詔,禪位與銳王阮仲。
深夜重雪,消息本該如大雪封城般傳得極慢。但這場兵變自午后蔚國衛隊入鎖寧開始見端倪,整個青川矚目,至晚間終于爆發,聲勢震天,各國從朝堂到民間人人翹首望之——
夜雪降臨,廝殺聲止,茫茫大陸扇扇門窗內尚在揣測勝負——
禪位詔書如等在尾聲的風飄然而至,又如嚴冬飛雪很快傳遍青川。
確如飛雪傳書,蓋因這個夜晚自鎖寧城降雪之后,蒼梧、霽都皆先后飄起了雪絮。從白日到夜間一應經過被無具細稟回兩國宮室,挽瀾殿御書房的燈一直亮到了丑時。
御徖殿熄燈的時辰一如往常。
但慕容峋人在靜水塢。
“她一定要回,我準了。”
競庭歌剛沐浴畢,回到臥房冷不防見他坐在桌邊,蹙起了眉:
“深更半夜嚇死誰。”
“深更半夜怎么才洗好。”
競庭歌稍噎,“等消息等得不敢洗。好容易落定了自然該干嘛干嘛。”
“這種消息這種落定法,你還有心思洗?”
“上官朔當初說了三項隱患,這不就是其中之一?阮家父子聯手改局,八九不離十。阮雪音在打起來之前見到了阮仲,這般走向,理所應當。”
慕容峋好半刻反應,“阮仲要的是阮雪音?”
“嗯。”競庭歌隨口答,至鏡前坐下開始梳理半濕的大把頭發。
“顧星朗知道么?”
“今夜之前肯定是不知道啊。知道怎還會讓她去鎖寧城?”
“那這會兒呢?”
“不好說。”競庭歌撇嘴,手握潤白的象牙篦有些梳不下去,“城門之下當著千軍萬馬裹披風,那丫頭據說鎮定得眼都沒眨一下,誰能看明白?”
有一環不對。她自說完,暗思量。阮雪音已經提前知道阮仲非阮家人了?此回鎖寧城崟君告訴她的?
否則再是冷靜,不至于鎮定至此。
還是顧星朗早就查到了。
還是阮仲也找過顧星朗。
“接下來如何。”慕容峋見她發怔,頗不耐,走過去一把拿過象牙篦開始梳那堆青絲。
“嘶——痛痛痛痛痛——”
“你頭發不是一向順?怎么洗過反倒不好弄了。”慕容峋搞不來這些活計,手握大捧烏發不過當馬鬃梳。
“因為沒干透!”競庭歌搶回篦子,又抓回頭發,“慕容嶙那邊沒動靜?人家都禪位父子一心了,還不回來?”
“我也奇怪。”
“奇什么怪。他既敢去,便沒打算這般回來。”
慕容峋看著鏡子里那張美極的臉,綻在深夜更顯絕艷。“何意?”
“在等我們動吧。等我們過去。”
“然后?”
“我也奇怪呢。”競庭歌再撇嘴,“要去也是霍衍去,最厲害不過與崟軍合力殲了這批人,以及殺掉霍衍,如何翻轉大局?”
“這批人。”慕容峋冷聲,“這批人已經是不少人,都是我蔚國核心兵力。”
“夙緬谷的不核心?更別說還有邊境軍,真打起來,地方軍也是要動的。”
慕容峋定看她。
“我不是說要用夙緬谷的人,自然犯不著。”競庭歌長出半口氣,撂了篦子,“你以為我愿意動武?上兵伐謀,軍力不過備用,必要時也可障眼。我小看阮佋了,他竟然就這樣退了位。”
“皇后連夜便要回去,說憂心父親,怕阮仲下殺手。剛告訴你了。”
“回唄。都回去,見見兄姐,越熱鬧越好。”競庭歌忽站起,“我也去。”
“胡鬧。”
“國戰在即,軍師怎可不到場,且讓我看看慕容嶙玩兒的什么把戲。”競庭歌粲笑,復沉聲,“阮佋該也是徹底悟了,他想指望的兩個兒女都指望不上,最后還是要靠那倆見了就煩的。我不去,誰治阮雪音。”
阮雪音走到了東宮正門臺階下。
已入丑時,飛雪傾倒,雞飛狗跳之聲隱隱從里頭傳出。她拾級而上欲叩門,兩扇高聳入雪空的大門先一步被拉了開,走出來個人,風毛華服,云鬢高髻,眉間一顆紅痣似故意點的妝。
那女子耷著臉,乍見夜色下阮雪音唬得后退,旋即反應,勉強一笑:
“是六妹妹。這個時辰來東宮做什么。”
“太子妃,打擾了。”阮雪音頷首。
華服女子伸手去拉她手,莫名其妙就著掌心摸起來。阮雪音也不避,讓她摸,半晌聽對方悠悠道:
“六妹妹不該回。大兇之象。”
太子妃乃太子阮佶原配發妻,十六歲便入了宮,精于摸手相,據說判無虛發。有傳她是姝夫人的遠房侄女,也有稱是以訛傳訛。此非她第一回摸阮雪音手相,上一回是從鎖寧城出發去霽都臨行前,她說:
雖有波折,大吉之兆。
如今看來,此吉無關寂照閣,該是指聽雪燈。
“再是大兇也已經回了。只好兵來將擋。”阮雪音微笑。
“六妹妹此刻來得也不是時候。父君禪位,尚無旨意到東宮,家里正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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