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情有獨鐘,金玉良言(1/2)
道理是這個道理。然而萬事無絕對,世間諸項,又有哪一件是能在走到終局之前定論的呢?
競庭歌不接此言,眼看她將信封收起,隨口再道:“我以為你會有許多話同我說。怎奈你惜字如金,講出來的東西比我師姐還少。”
上官妧眸光微轉,忽而牽出的幾縷笑意里也帶了薄冰似的嘲:
“珮夫人知道的可不少。甚至她的所知,可能超過了這祁宮中絕大多數人。而我是真的知之甚少,自然也就說的少。不瞞你說,我二月入宮,到七月之前,還能每隔十余日見君上一面。七月間上官姌擅作主張對君上出手,珮夫人半路殺出,形勢自此生變。此后你師姐還來過一趟煮雨殿作客,參觀了我這滿庭的花植,”
她停頓,語聲中出現了今日談話間從未有過的切切意味:
“她也當真是明慧過人。如此隱秘的關聯,竟也能看一遍就通透。”當然,嫣桃醉要負主要責任,她暗想。而當初那個打碎酒甕的丫頭,怎樣處置都不為過。
“總之,托珮夫人的福,七月中旬之后,君上鮮少再來我這里,更不曾留宿。十月末東窗事發,我開始禁足,直至兩日前滌硯大人親來宣旨,我才知道,你要來了。”
她半垂了眼簾,似有些無精打采,“據我所知,這期間君上去采露殿和披霜殿也少。折雪殿那邊,君上雖像是也未留宿過,畢竟有夕嶺三日。競先生,”她再頓,言辭變得懇切,
“此番向你詳述珮姐姐與君上情分,絕無任何胡編亂造之語,更無半分挑撥離間之意。你尚未嫁人,但同為女子,想來不難明白,這般厚此薄彼遠近分明,連相知近二十年的瑜夫人都落了下風,除了將原因歸結為情有獨鐘四字,還能作何解呢?”
那懇切之意有如深沉入海的巨礁,扎實凝重以至于無比——
真誠。
哪怕是裹了厚厚偽裝的真誠,明晃晃誅心的真誠。
競庭歌仍覺頭疼。
情有獨鐘。
就算她對世間情愛揣著一萬個看不上,此四字被這般鏗鏘有力地講出來,還是頗具振聾發聵之效。
尤其當它被用在一位君王身上。
一個無論從身份到邏輯都不需要也很難做到情有獨鐘,的人身上。
這與通常帝妃間出于責任義務建立起的關系,或是遵循雨露均沾一類原則的那種恰如其分的喜歡,已經完全不是一個量級。
這已經無比接近,那些她從來不看但在蒼梧五年不得不入鄉隨俗偶爾看一看的,戲本子情節。
顯然上官妧要誅的,也正是這樣一番道理:
來自一位君王的情有獨鐘對一名少女所能構成的殺傷力。哪怕冷淡如阮雪音這樣的少女。
便是祁太祖獨寵明夫人,也不是置后宮三千佳人于不顧的。
所以,此刻關于情有獨鐘之說若確實存在,那么無論真心還是策略,顧星朗都非常厲害。
而無論真心還是策略,就阮雪音今日在諸多細節上的反應——
這丫頭怕是都中了招,至少,不是完全無動于衷。
“競先生與珮夫人多年相伴,感情深厚,他日若為著各自在意之人事而對立,而正面交鋒,甚至兵戎相見,”上官妧語聲再切,頗有些感同身受意味,
“便是這么想著,我亦替你們師姐妹可惜。更何況,我與珮姐姐往來不算多,但僅有的這幾次談話,其心智能耐已是叫我拜服。若當真有此一日,她鐵了心要站在大祁一方,于蔚國而言,于先生一展宏圖之愿,也都是威脅。彼時于情于理,單是同你師姐周旋便要耗去大半心神,先生又如何輔佐君上,一統青川呢?”
她長出一口氣,幽幽再道:
“防患于未然。以先生的才智,這番道理,想來無須我提醒。”
競庭歌不介意與阮雪音對立。至少不是那么介意——
相比所謂鴻鵠之志,任何有的沒的都可以放棄。阮雪音說她六親不認,并不夸張。
她本就沒有親。一定要算,頂多有兩樣:
一份十年師恩,一份十年同窗之誼。前者對應惢姬,后者對應阮雪音。
而這兩樣,真到了萬不得已之時,也不是不能棄。
所以上官妧所說第一點,未中要害。
有價值的是第二點。
她尚不確定一旦加入時局爭斗,阮雪音能有多少本事,她的那些所學,又能發揮多少作用——
因為沒有驗證過。
但那丫頭絕對比大部分謀者厲害。最重要的是,她比天下間任何一個人都更了解自己。
十年相伴。一起度過的時間,終究不是白費的。
那么誠如上官妧所言,真要同阮雪音斗法,所費心神精力非一般戰斗可比。
如果真有那樣一天。
而單一個顧星朗已經足夠棘手。
防患于未然。確是金玉良言。
更何況還有那件事。
她大腦運轉極快,在上官妧看來,這段沉默的時間并不長。
然后她低頭,將碧色琉璃盞中已有些涼透的青茶一口飲下,忽覺這浸透了涼意的茶湯倒很有幾分可口。
“瑾夫人,”再然后她開口,短短三個字吐得極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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