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玉碎瓦全(四)(1/2)
“也像她的母親。”仿佛只是隨口接話,她再次看向顧星朗:“除此之外,都像上官朔。這也是他們執意要我帶面具的原因。世人見相國夫人甚少,對相國大人的相貌卻熟悉,尤其顧氏皇族。瑾夫人不來,沒人會往這個方向想;一旦來了,勢必會有我與她同時出現的場合,那便,難保萬全了。”
阮雪音倒吸一口涼氣:“所以,你是上官妧同父同母的親姐姐。上官大人夫婦,四歲便將你送入祁國,以備進宮?”
如此長線的籌謀,親生女兒!
“是不是比你四歲入蓬溪山還慘?這么看來,崟君陛下也不是那么糟糕的父親,是嗎?”她粲然再笑,眼眶卻紅了,“這樣的父母,對我而言,不是死了是什么。他們確實只有一個女兒,是上官妧,不是我。”
沉定如顧星朗,此刻也有些動容:“但你原本不恨他們。這么多年,你蟄伏在祁宮鋪排,不斷從霽都遞消息回蒼梧,七月時甚至對朕出了手。所以還是那個問題,為什么?”
阿姌不言,轉頭看向身后高大卻散發著腐朽氣息的殿門。門是緊閉的,只能看見隱約透入的天光。因是陰天,那天光也泛著青灰色,沒有一絲暖意。
“今兒什么日子了?”
阮雪音看一眼顧星朗,回轉身答:“十月二十七。”
“已經二十七了啊。”她盯著那些并不真切的天光,神情變得邈遠,“都說蒼梧秋色甲青川,像山秋色甲蒼梧。我已經記不得蒼梧的秋天什么樣了。像山,好像也從來沒去過。”
她收回目光,轉過身,只盯著地面:
“我不想恨他們。整整十八年,我每天都提醒自己,這是為家為國。那么多封書信,他也總告訴我,漫漫十幾年光陰,沒有人是能一直相信的,除了血脈相連,骨肉至親。上官家只有一子,自然要繼承家業,阿妧年幼,那個時間,只能送我。”
先前即使跪著,她也腰背挺直,此刻似是完全撐不住了,她突然如散了架般,整個人跪坐到地上。秋日冷宮冰涼的地面,對她來說,仿佛也并不算冷。
“他說上官家受慕容氏百年庇護,早在曾祖時便立下重誓,要輔佐慕容皇族一統青川。作為上官家的女兒,為國為家族,我都義不容辭。他說他們從未厚此薄彼,待阿妧長大,也是要為此出力的。他們沒有騙我。十八年了,終于阿妧也來了祁宮。”
“姐妹重逢,親人團聚,你們本可大有一番作為。”顧星朗看著她,眸色陰晴不定,“這是鬧了什么幺蛾子?”
十八年磨一劍,到底是什么,讓這把劍說斷就斷。
“原本的計劃是,待阿妧站穩腳跟,淳風也該出嫁,我便跟著出宮,返回蒼梧,剩下的,全都交給阿妧。我和她各自的一半人生,分別獻給家國,也算公平。”
“結果,你父親反悔了?”
阿姌微抬一抬耷拉的眼皮,語氣越加懶散:
“如果假制御令的事沒有被發現,我或許永遠不會知道,對他而言,我從來就只是棋子。而所有棋子,最終都是棄子。”
她看一眼阮雪音:“你若當真不幫崟國,我替你慶幸。亂世爭天下的是男人,最后成就霸業名垂青史的也是他們,憑什么犧牲女子?這些明知會爭戰會流血卻還是將女兒送入虎穴白白斷送一生的所謂國之重器,都枉為父母!”
“你對他有盼望,所以才失望。”阮雪音心下并無波瀾,仿佛對方此刻告誡與自己毫無關系,“但你還是沒說,你為何失望。”
“我出事之后,阿妧來求過君上吧。”
顧星朗用表情肯定。
“其實對我而言,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出宮機會,連淳風那邊都不用解釋。”她頓一頓,“淳風不明所以,自然大動干戈求你不要逐我。這宮中真正知道我其實盼著出宮的人,只有阿妧和她身邊的細蕪。淳風并沒有求她幫忙,她卻主動來陳情,你們覺得,是為什么?”
阮雪音心下微動:“她不愿你走?”
阿姌冷笑一聲:“如果她與我是自幼相伴長大的情分,我還能騙騙自己,她是舍不得我這個親姐,不愿獨留異國。可惜她跟淳風性子一樣,是藏不住本心的人,她入宮后我們見的第一面,我便知道,在她眼里,我真的已經是祁宮的一名婢子,連單獨見面,都是低她一等的。”
她低下頭,翻轉自己的手細細看:“她的手真是細滑啊,就是世家小姐金尊玉貴的手。可我呢?我的養父母,都是本分的小生意人,家境實在不算優渥;上官朔為了徹底斷掉我被查出身世的可能,自我離開蒼梧起,便沒再與我們接觸過,只保障每幾月一次的通信匯報近況,還是假手于人。自然,也不會接濟我們家。”
她摩挲著手指上短且鈍的透明指甲蓋,繼續道:“如君上所知,入祁宮的頭兩年,我在御膳司打雜,雖沒有粗重活兒,到底是做真活計。進靈華殿那年我十三歲,剛開始也是要干活兒的,后來被定珍夫人看中,囑我貼身照顧淳風,情形才好了起來。有時候我伺候淳風沐浴時會想,連沐浴這種事都要人伺候,公主世家女,還真是金貴非常。”她突然抬頭,看著阮雪音:
“可我原本也是世家女兒,原本,我也是浸在那些花瓣溫水中被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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