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玉碎瓦全(三)(1/2)
的確。秋獵這一局,關(guān)鍵在上官妧,她不動手,此局便不存在。就是上官妧動了手成了事,她亦留了漏洞,仍然要看顧星朗的本事。
查出來了,這棋盤才算翻。
所以她的心態(tài)其實是:聽天由命?或者更荒唐些:隨緣?
一個細作,費心費力做結(jié)果完全沒保障的事,給雙方都留下勝出的可能,這是什么邏輯?
卻聽得沉默許久的顧星朗突然開口:“原來只是這樣。”他依舊泰然坐著,身體前傾,目光如炬盯著阿姌,
“你只是,沒想好。因為內(nèi)心掙扎,做不了決定,只好將一切交給命運。讓旁人,讓那只無形的手,替你決定。”
就是這樣。
阮雪音豁然。老師說,一切始終,皆在人心。腦子解決不了的事,便用心解決。心之所指,不真也切。
她再次轉(zhuǎn)頭看他,心生佩服。
“看來,你還沒有徹底放棄蔚國。其實你五歲便入霽都,在祁宮生活了近十一年,根本就已經(jīng)是祁國人。除了身上留著蔚人的血,蔚國這兩個字,對你沒有意義。除非,你還有親人在那片土地上等你。而如今你自斷退路,難道是,那邊已經(jīng)沒人等你了?”
阿姌臉上出現(xiàn)了一種,今日對話中從未出現(xiàn)過的神情。阮雪音看得很清楚,就在顧星朗講出最后那句話的時候。
與此同時,她死死盯著她的臉,盯著那表情變化所帶來的,她臉上肌肉紋理的改變。
此前在回廊時生出的猜測,迫使她不得不走出來確認的那個想法,再次無比強烈地在腦海里敲起鐘聲。
“那六個人,不是以本來面目在夕嶺動的手。”她突然開口,完全切斷顧星朗制造的對話路徑,同時向前幾步,至阿姌面前蹲下,與對方平視,“那么你呢?”
她盯著她眼睛,只見對方目光驟利,旋即消散,只余緩慢而沉默涌動的波濤,其間裝著許多——
釋然?
阮雪音不確定自己理解得對不對,但那眸光里忽起忽落的潮水,叫她莫名有些心酸。
“今日祁君陛下走進來,我以為他什么都知道了。發(fā)現(xiàn)他還沒查出我是誰那刻,我是失望的。好在,你也來了。你們兩個,倒是天造地設。”
語畢,她緩緩抬起右手,開始用食指指腹輕輕摩挲左臉頰邊緣。
顧星朗適才聽到阮雪音那句話,心下微動,但并沒有實質(zhì)想法;到此刻見阿姌動作,忽然有些明白,一時再也挪不開視線。
只見那指腹摩挲處,一點點出現(xiàn)了褶皺。極薄且細的褶皺,比白國那道著名涼食春卷的透明面皮還要薄,阮雪音離得近,看得極真切,那些褶皺在指腹摩挲下漸漸變多,直至左臉頰下顎線區(qū)域整個浮起一層凹凸,對方換了手勢——
她拈起食指與拇指,輕輕捏住那片褶皺,開始緩緩撕拉。
那撕拉的力道也極難言述,起手時似乎著了些力,待開始勻速拉扯,又變得非常小心,仿佛稍有不慎,便會破壞那張——
比白國春卷皮還要細薄的——
臉皮。
阮雪音第一次見識真正的易容揭面,看得極專注,眼見那層皮一點點剝離阿姌的臉龐,她心跳加速,不為接下來要看的結(jié)果,純粹只為此情此景本身帶來的震撼。
所以沒人看出來。如此精致、薄如蟬翼的一張皮,與肌膚無縫貼合,毫無差錯,居然還能做到,改變?nèi)菝玻?
直到那層皮被完全揭下,對方的臉暴露在空氣之中——
這項疑問才有了初步答案。
阿姌真實的長相,和有那張皮時的樣子,其實差得不多。那張皮的功用,仿佛只是稍微改變了一些五官特征。
一些容易暴露某些事實的特征。
“你倒比她白。”
這是阮雪音看到那張臉時說的第一句話。
阿姌初時怔忪,旋即一笑:“她在蒼梧長大,我喝的卻是霽都水,自然比她白。”
“你們,不算太像。”
“她像她母親。”
“而你像你父親?”
“她父親。珮夫人忘了,適才君上說過,我的父母,已經(jīng)死了。”
阮雪音語塞。這張臉就在面前,此時對話也已經(jīng)基本佐證了她的猜測。對方竟然還要打啞謎。
或者只因為,她不想說?仿佛一旦說起來,那傷口就會瞬間開裂,致使鮮血汩汩而出。
她想起適才她眼里那些令人酸楚的潮水,有些猶豫,轉(zhuǎn)頭去看顧星朗。
顧星朗卻比她還要呆,半晌方緩緩開口道:“自朕登基至今,來自所有途徑的情報,都說上官大人只有一兒一女。”
他其實無法確定此刻狀況。單憑那張臉,他看不出什么。完全是她們兩個人的對話,讓他不得不這樣去考慮。
“君上,我五歲入霽都,你不妨猜猜,我?guī)讱q離開的蒼梧?”
這當然只是一句佯問,沒人能回答,便聽她繼續(xù)道:
“好像是四歲吧。太久了,我也記不清了。”她目光有些渙散,仿佛沒有任何人事值得她專注,“仿佛是個春天,陽光可真刺眼,走在路上,眼睛都睜不開。霽都的春天就永遠沒有那么強的日光。”
她耷拉了眼皮,臉上生氣全
『加入書簽,方便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