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沉香臺夜談(上)(1/2)
表面上都是順服的。即使曾經各為其主,沒有在兩年前被處死、也沒有殉主或逃亡、如今還能站在朝堂上的人,多少都表了忠心。新君的登基之路大家有目共睹,競庭歌也仍然站在他旁邊,真心臣服的過往敵人,不是沒有。
但肅王健在。壽王的瘋癲不知有幾分真。無論慕容峋還是競庭歌,都認為這朝堂上至少有一半人,還沒徹底收心。
“你住在宮里,他們本就非議頗多,我說你一個女子,獨自在宮外開府不妥,且在宮里我有事找你也方便,才勉強應付下來。如今你全然不露面——”即使這么坐著,他仍是身姿挺拔,氣宇軒昂,左肘支在龍紋扶手上,很是隨性,“不參與朝堂議事,你讓他們怎么想?”
“怎么想?”
“他們說,”慕容峋本是蔚國這一代皇子中性子最張揚的一位,此刻卻顯得頗沉穩,只聽他清一清嗓子道:“我留你在宮里謀事是假,金屋藏嬌才是真。”
最后半句話出口,他不著痕跡掃她一眼。
競庭歌聽罷卻沒什么反應,坦坦然道:“首先,我是謀士,并非朝臣。自古謀士皆幕僚,既是幕僚,自然站在帷幕之后。其次,整個蔚國都知道我住在宮里,你藏的哪門子嬌?若你真有此心,這后位、夫人位都空著,隨便給我一個名頭便可,還用以謀士的名義藏?”
慕容峋正欲接話,卻聽得她繼續道:“不過這種話你從哪里聽來的?他們總不至于早朝時候說這個。”
“蒼梧就這么大,朝堂上就這么些人,這世間傳得最快的,不是軍令,而是流言。這話是你說的。而且,”未免被她搶白,他換一口氣緊接著道:“其一,大部分謀士在主上成為君王后,都做了朝臣,你至今仍以謀士的身份呆在我身邊,一是因為青川歷史上沒有女子為朝臣的先例,二也是因為你不愿意;其二,不是我不給你后宮封號,你一腔抱負要實現,一身本事待施展,入了后宮便不能再問前朝事,你愿意嗎?”
“當然不愿意。”
類似的對話,變著方式說,不知發生過多少回。慕容峋早已習慣,根本不會失望,卻還是莫名覺得有些,失望。他沉默片刻道:
“競庭歌,你要什么?”
競庭歌一直在邊看面前那尊巨大的方盤邊跟他講話,此時聽他語氣變沉,說的話也自相矛盾,明明剛替她說完了抱負本事之類的話,一副了然于胸的架勢,又來問什么?
“慕容峋,你發什么瘋?”
他盯著她,眸色變深:“難道你不嫁人?”
競庭歌無語:“這個不是你該操心的,你也操心不了。這天底下我誰都能嫁,唯獨不能嫁你們這些坐在龍椅上的人。”原因很簡單,剛慕容峋自己說了,后宮不問前朝事,如果連這個先例都開了,他這個君王也不用做了。
有時候他會想,難道這便是代價?當年她若不來蒼梧,自己未必能力挽狂瀾取得最終勝利;可一旦登上君位——
她對自己的人生有如此強大的信念,強大到可以不顧一個女子最在意的歸宿問題。這是他沒有料到的。
可像她這樣的女子,不嫁他還能嫁誰呢?
自崇和元年,蔚國重歸安寧,他便有意無意跟她提起這類話題,意思很明確。競庭歌心里清楚,但兩年前她十八歲,還不太知道如何應對這種局面,便總是東拉西扯,糊弄過去。以至于慕容峋每次都說得點到即止。
今晚她居然非常明確地回答了,好吧,是拒絕了。他反而心里有了底,打算認真跟她講講道理。
“你師姐不是照樣嫁了顧星朗?憑是如何厲害的人物,一個女子,總要嫁人。”
“她那是——”競庭歌突然停下,一直釘在山河盤上的目光終于偏轉過來,盯向他:“你今夜啰啰嗦嗦說了這許多,其實是想套我的話?”
慕容峋氣短:“你們蓬溪山的人心眼兒怎么這么多?”
競庭歌大有些不以為忤反以為榮的意思:“心眼兒不多如何陪你步步為營走到今天?再者,‘你們蓬溪山’,另外兩位你見過嗎?以偏概全,如此不嚴謹。再再者,誰說女子一定要嫁人?老師便終身未嫁,照樣名滿天下,且注定要名垂青史。”
慕容峋倒吸一口涼氣:“你是打算效仿惢姬大人?”
“人生是我自己的,我并不打算效仿誰。而且老師一身本事卻不用,我覺得很可惜。我是孤兒,若不是被老師帶去蓬溪山學了一身本事,此刻不知道淪落在哪里,因為這身皮囊,被賣到青樓都不一定。但老天爺給了機會,我便得對得起這份運氣。老師沒能讓天下人見識的好本事,我便要將它物盡其用,也算還了這份大恩。”
競庭歌十五歲入蒼梧,彼時慕容峋十八歲,也算半個少年相知。加之又一路并肩作戰,攜手趟過帝王家奪嫡的腥風血雨,可說是見證了彼此成長。尤其慕容峋長她三歲,親見她如何從慧黠無雙的少女一天天心智更成熟,思慮更周詳,到如今氣度非凡,走路都帶風。
所以他完全懂這段話,以及它毋庸置疑的合理性。雖然這是她第一次坦誠心事。
他出生便是皇子,母親貴為夫人,起點很高,沒有經歷過她幼年時那種人世風霜,所以盡管能理解這熊熊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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