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憑高登遠見溟渤(1/2)
一個人如果特別在意一個地方,只有兩種表現:常常去,或者從來不去。
顧星朗確信這一點。
從來不去的原因也不止一個,可能是近鄉情怯,也可能是心里太有數。根本沒去過一個地方,如何做到心中有數呢?自然是做足了功課,甚至通過其他方式看過。在這大祁皇宮,想要看一座殿閣,不見得要走到殿門口,站在足夠高的地方就可以。比如某座高臺。
比如月華臺。
所以至少和寂照閣有關。
如果是為了這個,崟君自然是沒話說,便是惢姬也可以說得通。畢竟那件東西,天下間誰不想要呢?只不知若是惢姬,她想要做什么。
他抬頭望向偌大的烏木窗外,碧空如洗。突然一抹淺淺的影子從極遠極高處快速移動過來,待更近些,隱約可見那是一只大鳥,形態似鶴,通身粉羽,似乎還散著淡淡光澤。再要細看,那大鳥的飛行速度竟快如閃電,倏忽便消失在視線里。
終于看見了。云璽說那只鳥迄今為止出現過三次,都在夜間,此刻尚在未時,它竟然就這么堂而皇之從大祁皇宮的上空招搖過市。
也是,這粉羽流金鳥只蓬溪山有,阮雪音來了,它出現在霽都便不奇怪,不怕人瞧見。說起來這種鳥從前無人見過,五年前競庭歌入蒼梧,它才首次出現在世人眼前。
據說是競庭歌平日與蓬溪山聯絡的信使。粉羽流金這個名字,也是世人根據其形貌所取,不知道人家的主人是否還滿意。而過去此鳥往返于蓬溪山與蒼梧城,只會途徑大祁的西北部,霽都在東邊,顧星朗從未親眼見過。
這是第一次。
也因為它會來,他一直無法肯定她到底是不是為崟君做事。都說粉羽流金鳥只是她們師徒三人間的信使。他安插在鎖寧城皇宮內的人不斷遞回來的消息,也說從未見過此鳥,那么她應該確實跟崟君沒有聯絡。
除非還有別的聯絡方式。
但云璽說除了它,沒再見過類似功能的出現,比如信鴿。她甚至都沒見過她寫信。
這也很奇怪。哪怕她只是跟老師或師妹聯系,難道不需要寫信?難道那只鳥會復述?
顧星朗自幼被贊天分過人,他自己時常不確定,那些是恭維還是事實。他的腦子確實很好用,有時候隨口說一句話,哪怕聽起來可笑,卻往往正中要害。
比鶴大出近一倍的粉鳥落在西邊窗臺上,陽光從背后勾勒出它的輪廓,脖頸修長,線條流暢,豐盈的羽翼已經收起,站姿很完美。那暖橘粉色像極了晚霞的顏色,而每一支粉羽尖端都是淺金色,此刻在陽光陰影中深深淺淺,讓人忍不住想象它一旦振翅飛起來,會是怎樣如碎金在空中流淌的妙景。
粉羽流金,名字起得不錯。阮雪音一壁想著,人已到窗邊,伸出右手輕撫那對柔滑羽翼,微笑道:“如何?”
那鳥兒似是興致不高,甚至有些垂頭喪氣之感。它微低著頭,片刻后方抬起來,如鶴鳴般很輕地發出了幾個音節。
“就這樣?”阮雪音眼里的笑意斂去,有些無語望著它。
那鳥兒上下晃動一回頭,跟人類點頭的動作十分相似。
阮雪音氣短:“從霽都至蒼梧,一去一回上萬里,不是她的鳥,當真不知道心疼。”
那粉鳥脖頸微向前伸,用喙輕碰她臉頰,有些委屈,又似在寬慰。
阮雪音思忖片刻,無奈嘆口氣:“此事需要時間,不宜拖延,還得你立時再跑一趟。”她有些愧疚,再次抬手拍拍它頭頂:“這趟飛完,至少一個月不會再有長途飛行,我保證。”
鳥兒乖巧點頭,一雙漆黑小眼珠子認真看著它,似在用心記住每一個字。
“你告訴她,當年她下山前說過的話,如今已經兌現,這個人情,她是欠在我這里了,便以此事來還。當然便不能光看一個雪地印記這么簡單,既然已經費力翻回去了,恭慶二十二年五月初四前后共一個月時間內,封亭關及其方圓十里,所有在她看來有價值的線索,我都要。”
粉鳥默然,似在評估這交易,只聽阮雪音接著道:“你放心,那份人情當得起這個要求,她沒法兒拒絕。遞完話你若實在覺得累,便在蒼梧休息幾日。”
那鳥兒聽罷展開雙翅,輕鳴一聲,阮雪音點點頭:“你也是。一路小心。”便見晚霞般的羽翼逆光而起,不多時便消失在云間。
從霽都到蒼梧,雖是一路向北,但時值初夏,倒也一直郁郁蔥蔥。只是出了霽都,梧桐便不那么多,植物品類豐富起來;繼續往北,林木逐漸變高,樹葉逐漸變小,植被種類與之前又不同。直至突然出現一大片白樺林,在五月尾聲已經開始炙烈的陽光下沙沙作響,如千軍萬馬,山呼海嘯。
蒼梧便到了。
與大祁皇宮青磚碧瓦不同,蔚國的宮殿是紅墻黛瓦。許是因為植被不及南邊三國豐饒,蒼梧城內又盡是顯得冷肅的白樺樹,所以匠師在設計殿閣時,用色格外鮮亮些。
蒼梧在蔚國南部,處高地,宮室同樣遵循坐北朝南的規制建造,站在沉香臺上能俯瞰整個南境,天氣好的時候,甚至能隱約看到大祁北部的許多城鎮和崟國東北境。
一度,沉香臺只供國君使用,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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