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百密有疏(1/2)
滌硯轉身,快步走過靠墻一排排高大的烏木書架,終于在一個鎏金烏木柜前停下,打開柜門,拿出一本淡青色簿子。
簿子被呈上來,顧星朗卻不接。
“從沒聽過的地方開始念。已知的、重復的跳過。”他道。
滌硯跟隨他太久,深知他脾性,越是這般不動聲色,越說明重視。
珮夫人入宮一個多月,云璽來回話的內容翻來覆去就那些。便從四月底開始,君上吩咐下來,有關折雪殿的定期匯報都直接找滌硯,由后者記錄在冊,遇到特別重要的才面圣。如此,她便不用每次都入挽瀾殿,降低被察覺的風險,也省下君上的時間。
滌硯打開簿子,前兩頁是四月下旬前所有信息的總結,因為重復內容都被匯總成一條,一個多月時間的事居然兩頁就總結完了。
真正的分次記錄是從四月二十三開始的。
這些記錄都是滌硯親手所書,他熟悉得很,掃一眼是觀星,再一眼是不尋常的話和舉動,再一眼去了皇宮內哪些地方,再一眼那只粉鳥來過,都是些此前發生過、顧星朗知道的事。
四月二十八這次有一條,在他看來并不重要,也無疑點,所以當時記了也就記了,沒有稟報。此刻君上開始細聽這本簿子,自然要報出來:
“四月二十五,云璽打開了珮夫人帶來那六只箱子。其中四只大箱是空的,應該是如今已排在寢殿書架上那些書;另外兩只小箱,一箱是衣物細軟,一箱全是瓶瓶罐罐,藥材味兒重,該是一些丹藥。”
顧星朗先是被那箱丹藥吸引了注意力,卻無頭緒,又問:
“什么樣的衣物細軟?”
“只是一些貼身衣物和幾件羅裙,還有一件斗篷。”
“朕是問,什么顏色?”
滌硯未料顧星朗會問這么細。珮夫人不曾獲寵,但畢竟是夫人,自己是男子,如何能堂而皇之報出其衣物細節,尤其是貼身所用。彼時為了記錄,不得不知道,放在正常情形下已是死罪。
“君上——”
顧星朗知道他顧慮什么,不等他說完便道:“恕你無罪。”
滌硯看著簿子上的字,踟躕半晌回:“幾身衣裙都是湖水色,只深淺不同,沒什么裝飾,斗篷是絳紅色,至于貼身衣物,”他咬咬牙,終是說道:“都是白色。”
顧星朗抬頭見他哭喪著臉,好笑道:“你寫都寫了,還怕念么?”
滌硯更加苦大仇深:“君上,這種細節您就不能自己查閱嗎?微臣實在惶恐啊。”
畢竟侍奉多年,又是少時情誼,只剩他們君臣二人時,滌硯回話的規矩也少些。顧星朗早已習慣,不以為意,腦子里開始轉那些衣裙的問題。
“一個女子此前穿得如此素凈,入了大祁皇宮,卻恨不得把世間最艷麗的顏色都披在身上,這是為何?”
滌硯遲疑半刻道:“這公主始終是公主,哪怕一直在山野生活,樸素了這么些年,如今做了頂頂高貴的夫人,為補償自己終日華服加身,也是常情。微臣上次這么說,君上還一頓數落,白白叫沈疾那武夫看我笑話。”
顧星朗冷眼瞧他,心想這小子機靈的時候比誰都機靈,偏在這種時候永遠不知道腦子去了哪里。
“她若打定主意進宮制新衣穿紅戴綠,還帶這些舊衣過來做什么?”
滌硯知他并不是真的問自己。腦子里事情太多,又實在需要做些分析時,他便會這樣,其實只是自問自答,整理思緒。
而滌硯須得回答。水準不及的猜測也是厘情思緒的一部分。是為臣子之責。
“或是留著以后用?比如需要偷偷去哪里、做點什么,總不能穿一身華服行動。”
顧星朗沒說話,突然問:“你瞧珮夫人的黑,與沈疾有何不同?”
滌硯不料等來這么一句,為難道:“君上,微臣與您一樣,只在冊封大典和上個月宮宴上見過珮夫人兩次,遠遠一觀就是膚色黑而已,至于與沈疾的黑有何不同——”他仔細想想:“難道是深淺不同,誰更黑?”
不是深淺的問題。如滌硯所說,顧星朗沒有近距離接觸過阮雪音。他只是想到一種可能。
她是惢姬的學生,在那座終年云霧繚繞的深山里讀書觀星十六年。這樣的成長經歷,那箱子里一水兒的湖色羅裙,怎么看,她入宮后的盛裝打扮都太刻意。
刻意就是問題。
云璽說那些艷麗的顏色襯得她膚色更黑。
淳風適才來告狀,說珮嫂嫂對她無禮,也鄙視了她的裝扮。
刻意讓自己更難看,能達到什么目的呢?
避寵?
從第一次云璽說制新衣的事,不止是他,在場所有人都覺得哪里不對。所以他吩咐云璽得空替主子“收拾”那些箱子。但滌硯的判斷代表了來自常識的判斷:
衣著裝扮,再有問題也是小事,所以云璽翻查完那六只箱子,滌硯也只照實記下,見無甚異常,便沒有稟報。
的確是小事,哪怕此刻,顧星朗依然這么認為。只是對方既然出手,自己總要接招。那便得事無巨細,有所準備。
“膚色的問題,傳話給云璽。繼續。”
“是。”滌硯一邊應著,一邊繼續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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