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漁夫(1/3)
姜望一劍定錢塘,已踏風云而走。
留下怔然立在江堤的文景琇,寂然無聲、不知該保持何等姿態的越國軍隊。
以及……
一縷劍氣倏然飛上高天,引動彗星一尾,劃破越國長空。
白玉瑕的聲音響起來:“東家!我還在牢里?。。。 ?
此聲凄涼,嘯破深秋。
文景琇低頭看了看甲魁卞涼。
這位越甲首領立即轉身疾飛,直奔會稽,連軍隊都來不及調度,遠在城外就開始大喊:“放人!快快放人!陛下只是讓他靜養,誰允許你們把白大人關起來的?他是國家棟梁,錢塘砥柱,你們豈有此理!!”
他拿出沖鋒陷陣的姿態,一路沖進天牢,還等不到獄卒開鎖,便一拳將牢門砸開。
在紛飛的牢門碎片中,踏足其間。
“白大人!真是太委屈你了!”他伸手去握白玉瑕的手。
“欸——”白玉瑕橫劍在前,將他隔開:“你們這個破國家太倒霉了,我一生福緣深厚,在你們這個陰溝屢屢翻船碰礁。奶奶的,東家肯定生氣了,回頭又得查賬——哥幾個讓一讓,身上的晦氣別沾著我!”
只此一句,自出牢門,揚長而去。
從此再無瑯琊白氏貴公子,只有星月原童叟無欺的白掌柜。
……
……
文景琇總覺得那一劍會落下來——
或者姜望在鎮平錢塘之后,會順手一劍將他也抹掉。
或者白玉瑕在脫困之后,會氣急敗壞地刺他一劍。
但什么都沒有。
白玉瑕頭也不回地走了。
姜望更是連一道影子都沒有留下。
他遠遠注視著白玉瑕的背影,不知為什么,忽然就想到了道歷三九一九年的夏天。那時候他正是在錢塘江堤,親自為革蜚、白玉瑕壯行。
天下矚目的黃河之會,正是龍虎風云之時。
那時候他灑下一杯酒,傾進錢塘,豪邁地說:“今日贈飲天下,先為驕兒賀!”
那時候的革蜚和那時候的白玉瑕,一者奇、一者俊,雖出身小國,卻昂揚萬里,真是英雄年少、意氣風發啊。
那時候的他也壯志滿懷,自認為可以把越國帶到前所未有的未來——
他隱忍了很多年,熬了很多苦楚,總該一鳴驚人,總該苦盡甘來。歷史都是這么演繹的,不是么?
真正的歷史,比歷史書上更殘忍。
他大概是史書上會留下一筆、但必然很愚蠢的人,或者說,“亡國之君”。
他所有的嘗試都失敗了,所有的努力都南轅北轍。
此時他立在錢塘江堤,軍民都被驅離。
他知道一切都已經結束。
他在想,高師走的那天,站在這里的時候,最后想的是什么呢?
痛苦嗎?還是很平靜?
感受著江風拂面,眺望著遠山秋意,他攥緊了從懷里取出的黃軸。
太宗留下的這份遺詔,是社稷崩潰時的應許,他看到或者看不到,都沒有太大的影響。但或許是他笨拙的努力叫太宗聽到,越國的歷史,度給他余音。
他看到了。
他想要做點什么,也準備好做點什么,但事到臨頭,竟又不敢做什么了。
這實在是可笑!身為萬里山河之主,千年越國之君,他害怕了!害怕自己仍然是愚蠢的,害怕自己再一次弄巧成拙,做錯了事情——而還有誰能耐心地教他改正呢?
這時他看向了錢塘江。
錢塘江上有漁夫。
此人短須絡面,眼神滄桑,頭戴斗笠,身穿蓑衣,背負魚叉,手持一支竹篙,腳下一只竹筏。
用竹篙劃水,就這么乘筏而來。
文景琇知道,這就是他要等的人?;蛘哒f,這就是越國等了很多年的人。很多年都沒有等到。
不是這個人不愿意來,更不是越國不愿意這人來,是始終沒有等到那個機會。
現在是不算機會的機會,是這個國家最后的選擇。
這漁夫將竹筏推近,仔細地看了文景琇一陣,才略顯唏噓地說道:“想不到再一次回到這里,已經是這么多年后。有時候我都已經不記得,我是在哪里出生?!?
“這個國家沒有特意為你保留什么記憶?!蔽木艾L說:“因為任何刻意的痕跡,都逃不過星巫的眼睛?!?
漁夫認真地說:“但錢塘大潮,一直席卷在我的心里?!?
“李卯?”文景琇看著他。
漁夫以手撫心,低頭一禮:“陛下?!?
平等國護道人,趙錢孫李中的李卯!
“你也不用再稱陛下。從今天起,越國無帝室。我以越國最后一位國君的名義,廢除文姓皇室的所有榮權,革去越國最后也是最大的世家!”文景琇道:“我已組建樞密院,以后朝政大事,皆從樞密院出,九位樞密使互相監督治國。朝廷官員,都出于官考。越地再無貴族,從此以后,姓文的和姓革的姓白的都一樣,越地所有人,生下來都在同一個起點——李卯。”
他注視著漁夫的眼睛:“這是你們要的平等嗎?”
現在的李卯,是平等國的人,他懷揣著“平等”的理想。
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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