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其身在野,心在天下(1/3)
蒼羽巡狩衙的建筑以白色為主體,但并不給人明朗的感覺,反是格外的冷漠、森嚴。
繞過照壁,穿行回廊。
此衙占地極廣,但設計有意逼仄,幾乎不叫人看到十步之外,視線處處受阻。
而又存在很多暗哨的窺角。
跟著呼延敬玄一起走進來的這么短短一段路,姜望已經感受到了至少十道目光的審視。
這時候他們走到了一處天井。
一路壓抑的走過來,在四四方方的此間,看著天井上的自由穹頂,有一種想要馬上飛出去的沖動。
前方是外敞的堂屋一間,很像是那種審判罪囚的公堂,不過其間并無刑具,也沒有拿著殺威棒的人。
天上無雨,但飛檐滴水如簾。
水滴在圍繞天井一周的白石水道中,敲打一些浮萍。
這里的風格,不太像草原。
呼延敬玄穿過雨簾:“陛下覺得你是個人才,涂扈大人對你也有所期待,所以我也愿意考慮你的感受——顧師義明目張膽的利用伱,你怎么想?”
姜望就站在天井中,立于這方裸露的夜空下,沒有跟著往前走:“如果顧師義需要通過我向呼延大人傳達些什么,呼延大人也需要通過我知道一些什么。那我覺得我來做這個傳話的人,沒有什么大不了。”
呼延敬玄在雨簾之后回身,只是這一簾之隔,他就仿佛陷在了蒼羽巡狩衙的陰影中,在這一刻模糊了人格,成為草原黑暗兇獸的具象。
使人生懼怖!
便是這一轉身,一對視。
在那不朽的赤金色里,星光換成了天光,日暮又日出。
而他眼中的姜望,此刻正沐浴在蒼羽巡狩衙內不多的天光中。身姿挺拔,不卑不亢。
天亮了。
“蒼羽巡狩衙是要害之地,一定要確認你非魔非妖,才能讓你走進來。”呼延敬玄開口道,這個聲音讓一切開始重新流動。
剛才的變化,姜望并不能完全把握。他只是察覺到了來自這座建筑而不僅僅是呼延敬玄的審視,故以赤心神通自守。
不能說是對抗,只能說小小的僵持了一陣,長夜就已經過去。并非是整塊的時間被切掉了,而是這段時間,被自己的意識所忽視。
姜望并沒有表現出太多情緒,只道:“其實我也不是一定要進來。”
“當你跟著顧師義一起出現在蒼羽巡狩衙的門口,很多事情就由不得你。”呼延敬玄道:“怎么樣,現在你還覺得被他利用無所謂嗎?”
“分事情。”姜望坦誠地道:“他以前救過我,這次來蒼羽巡狩衙,也是直接告訴我他要來做什么。是我自己愿意傳這個話,就當還他的人情。”
呼延敬玄負手于后:“說說吧,顧師義都跟你說了些什么。”
姜望于是便把顧師義找上門來的原因說了一遍,完全復刻,未增減更易一字。
呼延敬玄安靜地聽完了,卻并不急于討論這個話題,而是問道:“你剛來羽衙的時候,聽到了什么?”
姜望知道自己當時聽到的每一個字,呼延敬玄都有能力追溯,故而這位衙主,問的自不僅僅他所聽到的聲音,而是他從中所得到的信息。
略想了想,便回道:“好像草原上最近發癔的人很多?”
呼延敬玄并不否認:“是比以前多一些。萬教合流之后,什么牛鬼蛇神都來了。為了推進國策,不免放松監督,以至泥沙俱下。有不少教派是教義相悖的,信仰混亂導致崩潰的事情時有發生,我們工作壓力很大。”
這個說法并不能說服姜望。
因為從聽到的那句話來理解,至少有很大一部分發癔者,都是同一種情況,因為那個人匯報的時候,說了個“又”字。
這應該是同一種信仰問題,而不能用萬教合流、信仰混亂來解釋。
能在草原有這么大影響力、讓蒼羽巡狩衙壓力很大的信仰,其實也別無其它。
哪怕是黃弗的黃面佛、洗月庵的廟宇,一旦侵害牧國利益說掃除也就掃除了。絕對不存在什么“工作壓力”。其余小教派則更不必說。
蒼圖神教出了什么問題?忠于蒼圖神的力量在反抗?甚或直接就是蒼圖神的反擊?
心中有許多的問題,但姜望開了口,只是道:“原來如此!”
雨簾使得呼延敬玄的面容隱約,他在清晰的水滴聲里說道:“剛剛已經確認過,顧師義所描述的事情確實是存在。所以他的確是為了幾個鄭國的普通人來找我?姜望,你怎么看?”
姜望道:“事出有因,行而有道。呼延大人掌控羽衙,飛巡天下,想來是懶得跟他計較的。”
呼延敬玄若有所思:“所以你是可以理解顧師義這種人的存在,是可以理解這種行為的?”
姜望站在光里,被光所檢視——天光和目光。
他也檢視他自己:“在我很小的時候,我以為我會成為這樣的人。”
“俠?”呼延敬玄語氣莫名:“但二十三的你,已經領過兵,上過戰場,做過國侯,當然已經知道那太過天真,想法與兒時不同。而顧師義已經活了兩百多歲……人真能這么幼稚?”
“我想這正是他難能可貴的地方。”姜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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