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講臺(1/3)
?清晨,寧州飄起了細雨。
雨勢不大,漫不經心的,猶如隨意飄灑的絲線,織不出稠密的雨簾,只是氤氳起朦朧的薄霧。
雨霧仿佛挾帶了滑膩而濃釅的質感,使得寧州古_城區那一片歷史建筑顯得幽暗而蒼老,那些白墻黛瓦、斑駁漆門、婆娑老樹、蒼虬古藤、彎曲街巷甚至古拙的店鋪、雕花的門樓,都薰染了一層滄桑而古樸的苔痕。一切都已過去,卻仿佛又通過流俗與塵事的歷史幽徑遺存到了今天。
雨過琴書潤,風來翰墨香。
一位長發女子手撐著一把藍sè碎花傘,腳穿著一雙高跟鞋,蹀躞著走進了刻木觀小學所在的名臣巷。古巷悠長而靜謐,足音比雨聲還輕飄,因為實在不忍心踏碎雨絲的神韻。腳下是圓潤豐腴的鵝卵石,密實而錯落有致,雨的jīng靈欣然魂歸于它時,分明能聽到琴瑟和鳴般的音律。這時,出身卑微的鵝卵石似乎被激活了,在幽暗的天光下煥發出絢麗的七sè光彩,妖嬈美艷,如同瑤池墜下了一條掛毯,給煙雨飄渺的古巷平添了獨特的神韻和無盡的貴氣。
由于正是上課的時間,刻木觀小學空曠而安詳,在蒙蒙雨霧中顯得飄渺而凄楚。
門衛老王頭一如既往地靜坐在一張藤椅上,與世無爭地注視著這場煙雨,眼神通明。
“王爺爺,我看您來了。”遲隨筆收起藍sè碎花傘,纖手輕輕甩了甩沾在長發末梢的雨屑。
生活中往往充斥著這樣一群女人,她們講究面子上的光鮮靚麗,卻總因為一些細節的粗陋而讓自己的苦心經營轟然倒地。比如,穿在外面的夏衫可能是豪華商場的上品,可是一不留神卻讓滑落出來的廉價胸衣肩帶暴露了自己的品位,穿的人若無其事,旁觀的人卻不禁暗暗替那件夏衫叫冤。
遲隨筆卻是恰好相反。
也許,世界上最美的,不是良辰美景,而是這位聰慧女子那道風華綽約、隱香涵玉的身影。
“筆妞來了,進里屋搬小板凳去。”老王頭樂呵呵道。
“好嘞。”遲隨筆展顏而笑,熟門熟路地進了門衛室,拿起一張小板凳,坐到了老王頭對面。
“今兒怎么這么有空來看看我這個老家伙?”老王頭問道,提起茶壺,為她倒了一杯熱茶水。
“想您了唄。”遲隨筆托著香腮道。
“算你有心。”老王頭欣慰而笑。
“這茶杯很貴啊……”遲隨筆端起那只薄如紙、潤如玉的定窯瓷杯,有點訝異。
“人送的。”老王頭淡淡道。
“誰呀?”遲隨筆問道,淺淺抿了一口淡綠sè、香氣撲鼻的茶水。
“蕭小七那小子。”老王頭輕聲道。
“哦……”一聽到這個名字,遲隨筆的神情先是一愣,隨即就冷了下來。
“你跟他之間的矛盾,還沒化開?”老王頭問道。
“往事如煙,怎么能說戒掉就戒掉呢?”遲隨筆自嘲笑道,放下了那只定窯瓷杯。
“這次去香港,又給他添堵去了吧?”老王頭八卦問道。
“您知道?”遲隨筆怔然道。
“沒有不透風的墻,沒有不能上吊的梁。”老王頭滿臉褶子舒展開來。
“可惜呀,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遲隨筆嘆息道,聲調中多了一絲蒼涼。
“想聽故事么?”老王頭靠在椅背上,抬頭望著灰蒙蒙的天空。
隨筆點點頭,纖指撩開粘在嘴角的幾根秀發。
“從前哪,在陜北的神_木縣,有一家人很窮,一共五口,就靠著老爺子教書勉強度rì。大哥勤勉好學,為人憨厚,頗有乃父之風。這老二、老三就不同了,倆人不學無術,力氣一大把,就是不干活,好吃懶做,不事生產。一家的重擔全靠父親扛著。這個家庭就像是一臺年久失修的機器,僅僅靠著父親這個發動機勉強地吱嚀吱嚀地轉著。不過,發動機也不是永動機。終于,有一天,發動機熄火。老父親去世了,家里的頂梁柱坍塌了,一母三子一下子沒了著落,孤兒寡母,坐吃孤帳,想想都感覺悲傷逆流成河。但你知道,這位老父親為什么去世么?”老王頭幽幽問道。
遲隨筆聽得入神,緊皺著黛眉,搖搖頭。
“是因為老三有一次偷了家里的錢去賭博,老父親被追債的人打死的。”老王頭低沉道。
遲隨筆默然無語,好幾分鐘,她才抬起眼眸,柔聲問道:“那個老三,就是您吧?”
王頭輕輕點頭,臉上的悲傷一閃而過,微笑道,“但是,我家里人最終原諒了我。”
“原因?”遲隨筆黛眉皺得更深了。
“因為他們愛我,也愛我的父親,不想由于父親的離開,把兩份愛都丟了。”老王頭輕聲道。
“就這么簡單?”遲隨筆訝異道。
“嗯,要知道,傷害一個人,比討好一個人容易;愛一個人,比恨一個人難。”老王頭笑道。
“將心比心,我真的沒有那么大的肚量,這世界還有可以化解仇恨的愛?”遲隨筆自嘲苦笑。
“當然,這種愛轉個彎就有,你把世界看錯了,卻以為世界欺騙了你。”老王頭目光慈祥道。
“轉角不會遇到愛,撞到人倒挺正常。”遲隨筆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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