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勢不可擋(1/2)
()雨終于還是停了,濃云堆疊的云間透出幾線光來,徐徐扯破漫天陰郁。
四下里仍是晨昏難辨,靜寂無聲,直到景陽樓上傳來那洪邁悠遠的鐘鳴。
辰時許,奉天門大開,四名身著素甲的錦衣校尉抬著一架金頂彩輿出來,沉定著步子穿過早前設下的鹵簿儀仗、中和韶樂,徑往前行。
秦恪領著人隨在后頭,出五鳳樓時朝東西兩邊的燕翅樓瞥了瞥,那上面人影森森,服色鮮明,一派整肅的模樣。
他眼角低曳,唇間盈起一抹幾不可見的淡哂,繼續隨在那彩輿后面,一路過了前面的端門,在折轉向東,剛進那三丈高的琉璃大門,就望見早已等在太廟院墻外的文武百官。
祀廟祭祖與其它典儀不同,群臣不在宮中面君,而是祭服具冠,直接列于太廟候見。
這時一見他,原本還嘈雜的人群登時鴉雀無聲,紛紛朝這邊望過來。那一雙雙眼中不光只有敬畏和忌恨,分明還透著探詢。
秦恪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到玉階丹墀下便停了步,瞥眼示意隨從的內侍退后。
對面的百官早便耐不住了,目送彩輿被抬入正門,就有人向前涌,卻聽站在最前的首輔張言作勢清著嗓子干咳了兩聲,拂袖暗中攔止,自己走上前去。
秦恪也迎上一步,先傾身行禮:“閣老辛苦,天沒亮就等在這兒,只怕進宮那會子雨還沒停吧?這一路上可著實難走得緊。”
張言也略笑了下,拱手回禮:“昨夜那雨是上蒼有感,以慰我大夏敬天法祖之誠,老夫淋一淋,也算咸遂濡澤,倒是秦公公連日為祭典操勞,當真辛苦了。”
這兩人隨口寒暄,目光相接,卻似已交了千言萬語。
秦恪并不著急,索性含笑不語,靜候他發問。
對方果然也無意繞圈子,跟著便道:“秦公公有要事在身,原不該攪擾,但我等已連日未曾入朝,不知宮中情狀,實在放心不下。究竟太子殿下因何所傷,現下情形如何,還請秦公公務必告知。”
秦恪心中早已料到,只是他這副從未見過的客氣樣兒,瞧著也覺有趣,凝著眉頭一緊,面做愁色:“這事兒原是不能外傳的,但既是閣老問起,本督也不敢藏掖著。”
他稍稍頓了下,看著張言眼中愈發凝重的沉色:“不瞞閣老,太子殿下是十三那日在西苑巡視中元羅天大醮時,被誤落的幡桿所傷,正著在股胯上,送回慈慶宮后便一直昏迷,太醫院那幫人忙活到現下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人到這會子也沒見醒。要說起來,本督當時陪侍著太子殿下,竟出了這樣的事,也該論情治罪。”
他說到這里面露悔色,咂了咂唇,搖頭嘆息。
張言卻已是驚愕萬分,訥然道:“昏迷不醒,這……這怎么會?”
有幾名御史離得稍近,這時也聽到了七八分,不由同是一愕。
太子是諸君國本,事關大夏統系綿延,除皇帝外再沒比這更要緊的了,如今卻趕在中元的裉節上受了重傷,還昏迷不醒,這是什么兆頭?
幾人面面相覷,隨即交聲議論起來,接口相傳,附近聞者愈多,頃刻間便都知道了,烏泱泱的人群一下子像開了鍋。
秦恪低呵了一聲,凜著眉雙手作勢下壓,朗然高聲道:“諸位大人且靜一靜,列祖列宗享祭之處,如此失儀可不妥,況且這事兒陛下有明令,諸位大人要是沒個顧忌,本督這里可就難做了。”
一番話明里像是規勸,實則卻刀斧暗藏,眾人只覺一陣涼風拂過后頸,心頭無不凜然,當即都收聲住了口。
他眸光眇過那一張張噤若寒蟬的臉,掩著眼底的笑意,低聲道:“這樣不是個法兒,本督是內臣,有些話實在不便多言,稍時還請閣老多看顧些,要不然本督可沒法子在陛下那里交待了。”
張言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點頭道:“我等不過是情之關切,絕無他念,更不會存心妄議,秦公公但請放心。”
他眼中雖然憂色不減,卻沒那么凝重了,言罷也是一嘆:“原來出了這樣的事,怪不得陛下這次決定親祭。”
“那倒不是。”秦恪接著話頭一撇唇。
張言不由一愣,微張著口驚疑不定地望向他。
秦恪嘖聲輕嘆,像是下定了決心:“也罷,本督索性就交個底兒,閣老也好心里有數……其實早些時候陛下便有圣斷,決意這回親往致祭了,只是延擱了幾日才叫下的旨。”
“這……這……”張言張口結舌,面色大變,不由自主地期艾起來。
太子并未出事時,皇帝便已有了旨意,內中究竟存的什么心思?
“秦公公,陛下究竟……”張言抽著唇角,眼中的沉色漸漸已轉為驚恐。
秦恪狹著眼湊近:“閣老這話可叫本督不好回了,陛下的心意豈是咱們臣子能揣測的?本督勸閣老也不要多想,一切只照陛下的意思就成了。”
他說著,眸色微揚,斜望向半空里攢聚不散的烏云,那幾縷透射下來的光這時也不見了,天色比之前還顯得暗淡了些。
“閣老先前說著雨是上蒼有感,以慰我大夏,可本督怎么瞧這天時老覺得不踏實呢?”
秦恪糾著眉搖頭,隨即干咳道:“罷了,罷了,大祭在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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