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覆雨翻云(1/2)
()雨越下越大,玉帶河的水一時泄不盡,眼見著也漫漲起來。
閃電斜斜地劃過天際,光熠處映出城樓上“東安門”三個大字,悶雷掩住了鎖啟的碎響,沉重的大門隨之隆隆而開。
上百名褐衫罩甲,腰懸雁翎刀的校尉魚貫而入,踐踏著淺積的雨水,快步?jīng)_過皇恩橋,繞過禁宮外的護(hù)城河,折轉(zhuǎn)向西,循著高大的紅墻一路到盡頭,再從暗門而入,由側(cè)面的墩臺上了跑馬道,悄無聲息地隱沒在五鳳樓的廊廡間。
不經(jīng)意間,一個黑影又從暗門中退了出來,揚手將一串銀亮的物事投入窨井中,隨即縱身而起,踏著泛起的微波,從護(hù)城河上橫掠而過,急奔向?qū)γ娴耐獗O(jiān)值房。
漫天烏云沉壓,四下里幾乎伸手不見五指,唯有那里的一扇小窗仍亮著微光。
那黑影落腳在房檐上,翻身躍下,抬手在窗格上輕敲了三聲,聽到里面?zhèn)鞒龅偷偷目人裕@才推開窗扇,躥身而入。
狹小的房內(nèi)一片寂然,他也沒敢出聲,將窗掩好,這才趨前單膝跪地。
秦恪坐在方桌后沒抬眼,從手里的斗彩小罐中挑了些藥膏涂在額邊左右,余下的那點便抹在鼻前輕嗅,閉塞的房中充斥著一股說不清濃淡的薄荷味兒。
“人都帶進(jìn)來了?”
張懷渾身早已透濕,雨水順著罩甲的鱗片撲簌滴落,頭卻伏得更低:“回督主,統(tǒng)共一百二十七人,都是羽林衛(wèi)屬下,小的引他們上城藏了身,外頭的只道是換防,瞧不出破綻,連暗門的鑰匙也被小的丟在河里了。”
秦恪淡舒著眉沒什么表情,微一頷首:“咱們這邊呢?”
張懷立時又應(yīng)道:“督主放心,白日里便也安排下了,宮里的規(guī)制羽林衛(wèi)那邊不曉得,只有咱們知道,絕不會察覺的。”
“行了,你去吧。”
他仍不抬眼,只顧拈著那瓶子,瞧著里面碧玉色的藥膏,等張懷走后,目光才稍稍移轉(zhuǎn),撇過地上那一大片濕跡,恍若出神。
“督主……”
旁邊的曹成福一直蹙眉不展,這時終于忍不住湊上前道:“那頭光靠這百把人虛張聲勢倒還行,但也撐不了太久,時候一長,若是宮里各處還沒動靜,難保不叫人生疑啊。”
“咱們用不著操這份兒心。”秦恪把瓶子放在鼻間輕嗅,仿佛總也聞不膩似的,“五鳳樓那里前后就是一條道,只要沒漏了人出去,一時半會兒且不會被發(fā)覺,要是真耽擱久了還鬧不出名堂來,自有人著急。”
他偏著頭徐徐吸氣:“要不這么著,就說北境軍情緊急,京城要嚴(yán)加戒備,以防奸細(xì)和民變,宮里不必留那么多人,除了各門值守以外,其余的都撒出去候命。”
“督主,這……這怕不成吧?萬一……”
曹成福抽著臉失口一驚,見他眇著眼瞥過來,又怯怯地閉了嘴。
“沒什么萬一。”他頓手把罐子朝桌上一擱,“宮里才多大地方,再怎么折騰也是小打小鬧,咱們只要守好了陛下,一切便都好擺弄,里頭松快了,外面才好用緊吃上勁兒。”
“外緊內(nèi)松……”曹成福似懂非懂地喃喃自吟,忽然眼眸一亮,“奴婢明白了,怨不得督主如此安排,又叫龍驤四衛(wèi)暗中移防。”
秦恪淡聲輕呵:“安排得如何了?”
“回督主,昨兒就辦妥了,奴婢照吩咐讓從每衛(wèi)悄悄抽調(diào)人手,換了東廠的衣服,神不知鬼不覺入了城,到時一聲傳令便能立時進(jìn)宮。”
曹成福這次話接得快,才說完臉上又現(xiàn)出一絲猶疑:“可人究竟還是少了點,倘若其它幾衛(wèi)一同大軍圍城,到時只怕杯水車薪,宮里的圍解不了,還落下……”
他沒敢再往下說,只在一旁看自家督主的眼色。
“你慮得倒也是,可眼下咱們只能這么著了,況且這時大事兒,總也不能由著咱們干了。”
“……”
望著秦恪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曹成福心里不自禁地打起鼓來。
“我早前說過,人不來齊,這臺戲便唱不得,別忘了還有人沒到呢。”他唇角蘊著笑,將罐子蓋好,放回身上收了,慢慢靠在椅背上。
曹成福正悶頭琢磨著,外面忽然響起輕促的叩門聲。
他走過去挑開閂,只將門拉開一條窄細(xì)的縫,外頭雨地里的東廠番役立時近前耳語。
才剛說了一句,曹成福臉上便現(xiàn)出驚異之色,聽完之后抬手揮了揮叫人退下,重又將房門掩好,轉(zhuǎn)回來到秦恪近旁,低聲報道:“回督主,有探報,晉王殿下來京,離城已不到百里了。”
秦恪眼底的光也隨聲一亮,狹眼笑了笑,并沒說話。
曹成福兀自有些疑惑難信:“這……不是沙戎犯境,脫不開身么?再說,從北境到京師都有咱們的眼線,怎的沒半點消息人就到了?”
“沙戎人再厲害,也不能讓馬長了翅膀飛過邊墻去,光對付關(guān)外那些堡城暗堡,就得費些工夫。晉王殿下要想回京也多得是路走,咱們東廠畢竟不是千里眼,當(dāng)年在西南大山里不就看丟了么?”
秦恪唇角撩挑的更甚,目光定定地望著窗外。
雨聲一陣急似一陣,密如鼓點的拍打在欞子上,鉤扯著心跳也隨之緊促起來。
窗扇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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