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未雨綢繆(1/2)
()日頭墜下宮墻后,天黑得很快,才出東華門時,四下里還是亮的,等上了轎子,還沒繞過緊鄰護城河邊的那溜值房,夜幕便已重重垂下。
皇城內各監各局都掌了燈,夾道鋪展過去,一直延到司禮監正門前。
曹成福照舊候在那里,揭開簾子將人從里面迎出來,便恭敬笑道:“奴婢已叫下頭預備好了,請督主先沐浴。”
這也是他的老習慣,莫管再煩再累,只要是從宮里出來,就得好好泡一泡,洗一洗。解乏也好,潔癖也罷,總之是萬萬少不得的。
秦恪邁過轎杠,連個“嗯”聲也沒應,就往里走。
這股子陰沉勁兒登時叫旁邊一票人都忐忑起來,紛紛噤若寒蟬,面面相覷。
曹成福早前便暗覷過他臉色,見眼中沒多少不悅,眉間也沒有紅印子,猜度著該沒什么大事,沒曾想一上來便是這個樣子,趕忙示意左右都退下,只留自己一個人,怕觸了霉頭,只在旁邊隨著,也沒敢再言聲。
進正堂,一路到了往常的小間,就看里面放了架雙面雕紋座屏,背后白霧裊裊,蒸氳騰騰。
他沒停步,徑直走進去,繞到那座屏后。
到了這兒,曹成福自然不會再跟著,就側身恭立在門外,很快里面便傳來衣衫開解的聲。
別管在外面多大的排場威風,對下頭如何頤指氣使,著袍寬衣這種事秦恪也從來不假人手。
他解得略有些急,松開肩頭的暗扣,將那身緋紅的蟒袍脫去,隨手朝衣軒上一搭,探手又去扯中衣腰間的系帶。
從上至下,由外到內,一件件都除去了,片刻間已不著寸縷,抬腳跨進沐桶坐下去。
溫熱的水浸過肩頭,沾染在身上的微塵異味仿佛都漂凈了。
他緩吁了口氣,向后半仰半靠著,拿浴巾橫遮在腰臍下。
“什么事兒,說吧。”
這淡緩的語氣便是已經舒心愜意了,想想之前那樣子,一緊一松的,若不是在身邊服侍慣了,還真不好拿捏。
曹成福聞聲轉進來,沒敢走得太近,就躬身站在門口:“回督主,方才宵禁前,咱們拿了個點子,身上還是帶‘貨’的。”
“送去建興的?”
座屏后嘩聲輕響,模糊的人影微動著,像在撩著水。
曹成福一點頭,呵腰笑道:“督主英明,那廝自以為聰明,居然扮成個流丐,想趁著天黑前混出城去,可惜一搭眼便被咱們的人瞧出來了,先故意放他過關,走了一段才下手,人贓并獲,沒漏半點風聲。”
他說著,便從懷中取出半截手指粗細的竹筒,雙手擱在書案上:“這便是截獲的物證,請督主稍時過目。”
“還八字沒一撇呢,就這么著急忙慌的。”秦恪呵然冷笑,鼻中忽又輕嗤了一聲,“這么要緊的東西,本督就不看了,擱在咱們手里也不好,還是接著送吧。”
曹成福轉了下眼珠,會意道:“不錯,咱們便來個偷梁換柱,仍叫人送去建興,神不知鬼不覺……”
“換什么?”
他話沒說完,便被屏后的冷聲打斷:“人家費了這么大的心思,咱們就算不出手相助,好歹也得成人之美。再說,鑼鼓場面都備下了,若到時偏偏人來得不齊,這臺戲還怎么看?”
這話明面上倒是不難懂,暗里頭的心思卻叫人揣摩不透。
曹成福抽著臉,滿面遲疑:“督主的意思是……放人過去原樣傳信?可是……”
“沒什么可是,現下不是顯德年間,你當還有誰敢效法成祖爺天承靖難么?況且北境還有沙戎人時刻勾著,一時半會兒且不會有什么動靜。”
水汽蒸熏,秦恪微眇著雙眼,徐徐低垂,燭火搖曳下,那原本清澈的沐湯驀然間顯得迷離惝恍。
他凜狹的目光凝著那搖曳輕潺的水粼:“東廠和錦衣衛加在一塊兒,可用的也不過就是那些人,真有個什么風吹草動,屯在宮里也不濟事,咱們須得未雨綢繆。青陽城那邊有英國公鎮著,倒是不必擔心,現下最要緊的便是京畿十二衛。”
曹成福在外面慢慢品出點味兒來,順著他的話頭道:“督主思慮的是,京畿十二衛除了各地輪流調防的外,龍驤四衛是太祖皇帝當年起勢時傳下來的親軍,還有些卻是先帝爺經略西北的老底子,咱們摸不著根,反倒是平遠侯那里……”
“飛不了他。”
屏風后水聲一響,那冷沉的嗓音呵道:“光宗耀祖那都是上輩子的事兒了,這碗茶就算沒涼,還能燙嘴不成?沒有十成十的把握,就敢系著腦袋豁出去干,到時別說皇親國戚,沒的把現下這點家當都賠進去。他平遠侯是聰明人,自己掂量得出輕重。”
曹成福聽得也雙眼一亮,連連點頭:“督主英明,奴婢明白了。”
“明白就好,御馬監領著龍驤四衛,告訴管事的,弦兒要繃緊些,只要陛下有旨意,咱們便是師出有名。還有方才那事兒,也得小心在意,可別出了岔子,線撒出去了,卻不回來,反而纏了咱們自己的手。”
“嘿,督主盡管放心,奴婢們要連這點事兒都辦不好,那便不用當差了,奴婢這便去安排。”
話到這里似乎已說完了。
秦恪長吁了口氣,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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