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海棠春睡(1/2)
()晨色泛起,滿眼仍是鉛沉的晦暗,日頭像被裹在其中,只透出淺淺的一線光,恍惚間有些辨不清究竟是朝是暮。
許久,那線光的金意似是濃熾了些,先是蒙蒙的一片,繼而越來越亮,熔熔如炬,仿佛要掙脫周遭的束縛一般。
將將挨到辰時,那光終于刺破厚重的灰云,才中硬生生地剖開一道口子,渾圓碩大的火球“破繭而出”,鮮活耀目,將蓄積已久的光熱漫天傾瀉下來。
隔間的側窗不大,日光傾灑,并不算長的條案也被曬了個半陰半陽。
最亮的那塊斑恰好落在敞著蓋兒的茶盞上,潤潔的瓷像隱入其中遁了形似的,只余白氣裊裊,徐徐繚繞,可覓蹤影。
秦恪坐在案后斜望著明亮的天光,指尖在案面上不輕不重地敲,卻聽不到半點聲息。
之前還是云霾重重,這時放眼看去卻是玉宇廓清,萬里澄澈,猛然像換了個世界。
他薄翹的唇勾起淺淺的笑韻,從那一片瑩光刺目中端起茶抿了一口,隨即擱下瓷盞起身出去,順手掩了房門。
通廊里不見昨日那群翹首焦灼的朝臣勛貴,空空蕩蕩的,清靜下來叫人瞧著便舒暢多了。
他負手向前踱,沒走多遠,迎面就有一名內侍急急地奔過來,近前滿面喜色地躬身道:“稟二祖宗,陛下醒轉來了!”
“才醒的么?”
“回二祖宗,是,方才御醫用針,約莫有一刻陛下便醒了,皇后娘娘,太子爺和瀛山王殿下正瞧著呢。”
呵,這時候拿捏得果然不遲不早剛剛好,別看是個小丫頭,倒還真不是泛泛之輩。
他深沉的眸中盈起亮色,唇角那抹笑意更深了兩分:“成了,你叫人傳令給司禮監和東廠,我這兩日怕還回不去,別的不多說,看緊了門戶便好。還有,下去之后都吩咐一聲,這幾日暫且還是照舊,各處別斷人就行了,回頭都去內官監領幾張冰券,我準的。”
“哎呦,謝二祖宗賞,謝二祖宗賞!”
那內侍喜出望外,一連聲地點頭呵腰,秦恪卻已走遠了。
一路到精舍門口,輕打了帳幔入內,他唇角撩挑的笑早消失得無影無蹤,臉上又換作那副沉靜恭謹的樣子。
躺在正中須彌座上的臻平帝果然睜了眼,只是沒什么神采,眸色遲遲,還有些散亂,怔怔望著上方,沒一點動靜。
大約中風之后的人都是如此,他倒也不以為意,目光越過尚在把脈的御醫。謝皇后坐在對面,仍舊是淚眼婆娑,滿面梨花帶雨。
太子瀾建璋沒在近旁,隔著好幾步遠,唇間的抿動讓臉上的喜色顯得有些怪異。倒是瀛山王瀾建眼中的關切更顯真摯些,看到他進來,眸色不由一凜。
秦恪快步而過,根本不與他目光相接,到須彌座旁接過焦芳的手,不急不緩地卷著紗幔。
不多時,那御醫便起身恭敬道:“回稟皇后娘娘,二位殿下,陛下脈象平和,方才施針之后,阻滯的血氣也大致通暢了,如今圣躬已無大礙,臟器瞧來也沒有大的損傷,只須依法靜心調養,不日龍體便可復原。”
話音剛落,瀾建璋便哼了一聲:“你們這些人,昨日還苦著一張臉說父皇病勢深沉,今日卻又改口這么說了,究竟有沒有句確實的話?搪塞隱瞞如同欺君,若圣躬再有什么反復,太醫院可吃罪得起么?”
那御醫原本還帶著幾分邀功自得的竊喜,卻被這話嚇得臉色一變,塌著腰怯聲道:“太子殿下恕罪,常言說,兵無常勢,水無常形,這病況也是如此,臣等昨日所言是實,今日……嗯,也絕非虛言掩飾,更不敢搪塞欺瞞。仰賴陛下如天之德,現下依著脈象看,圣躬確實已無大礙,哎……至于為何昨日施針未見起色,該當是經絡尚有些阻滯,今日再加一把火候,便大功告成,一通百通了,這種情況……也是常有的。”
秦恪在旁聽得暗笑,這幫子御醫一邊開方問診,一邊瞧著臉色說話,裝傻充楞,邀寵請賞的事兒半點也不落下,跟那些奴婢也沒什么兩樣。
不過好歹還知道自己是最后那把火,前人栽樹好乘涼,既然已經把謊扯圓了,他也正好樂觀其成。
這時卻是皇后止了哽咽,橫過眼道:“陛下醒來便是萬千之幸,其余的都不必多說了,眼下圣躬靜養才是最要緊的,若有誰再敢吵鬧,使陛下憂心傷神,不拘是誰,本宮絕不輕饒。”
這話一出口,旁邊的人立刻都噤若寒蟬。
秦恪把那絲笑意牢牢壓在唇角,目光瞥轉回須彌座上。
臻平帝仍舊出神似的幽幽望著精舍上方的棟梁彩畫,定定的像是茫然,又像是凄傷,唇間忽然輕微地動了動。
“老奴在這里,主子只管吩咐。”
焦芳站得最近,早瞧在眼里,當即俯過身去,附耳湊在他唇邊,跟著默默點頭,片刻間應了聲“是”,就轉向謝皇后:“稟娘娘,陛下有些累了,想歇一歇。娘娘和兩位殿下連日憂心,著實辛苦,也請暫且回宮歇息。”
話說得委婉,實際便是皇帝心氣兒不順,有意攆人了。
謝皇后的臉色并沒多大變化,又說了兩句體念的話,便有些不舍地去了。瀛山王瀾建走在最后,卻退之際,目光寒寒地從秦恪身上掃過,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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