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生亂(4/6)
說過的話吧?您那時還感慨前首輔不知收斂,被先帝砍了腦袋,覺得自己肯定比前首輔冷靜,輪到您把持朝政時,您怎么就不為自己留一條后路呢?”
沈介溪臉色越來越冷。
他的妻子,一直唯唯諾諾,以他為天,竟然敢當面和他說這樣的話!
趙氏笑了笑,“官人,您權(quán)勢滔天,那時候?qū)m中舉行宮宴,連皇上都得老實等你入席才動筷子,您被富貴權(quán)勢迷花了眼睛,哪里想得到其他……太子的死,和先帝的死因何其相像,皇上觸動心事,怎么還可能留下沈家?如果那時候您愿意退一步,或許還有轉(zhuǎn)機,可您卻再次用辭官逼迫皇上……沈家遲早都會落得萬劫不復(fù),早一點,晚一點,沒什么分別。”
很多事其實是可以避免的,可身在局中,不是每個人都能清醒認識到自己的真正身份。
沈介溪眼前發(fā)黑,又開始暈眩,趙氏扶他躺回床上,“您躺好了,外面都是兒子們留下的心腹,我們誰都出不去,事已至此,您不如留口氣,看看他們能不能成事。若成了呢,您還能繼續(xù)風光,若不成……”
趙氏笑了笑,“若不成,也不過是一死罷了。”
這樣詭異而冷淡的妻子,讓沈介溪不由沉默下來,徹骨的寒意爬滿全身。
他以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內(nèi)閣首輔,總攬大權(quán),得意半生,即使最后落一個慘淡收場,也不要緊,因為他已經(jīng)風光了那么多年,不枉多年苦讀。
然而枕邊人卻騙了他幾十年!
在內(nèi)宅中隱忍幾十年,知道他的所有秘密,卻忍到今天才說出口……妻子的心性,絕不在他之下!
“您是不是覺得妾身瘋了?”
趙氏用帕子沾了點茶水,幫沈介溪濕潤干燥的嘴唇,“其實這才是我啊……官人,我從小聰明伶俐,跟著叔叔讀書認字,族里的男孩子們沒有一個比得上我,叔叔說我若是男子,說不定能為官做宰。我不服輸,為什么女子就不行?我努力讀書,不管是老師還是長輩,都說我比男兒強。”
她說到這里,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
“可是不管我有多聰明、悟性有多高,十四歲那年,長輩還是把我?guī)У缴蚣胰嗣媲埃S你們家的婆娘挑挑揀揀。我到現(xiàn)在還記得那天,我和其他姐妹們一起,穿上最好的衣裳,打扮得千嬌百媚,坐在海棠花樹底下說笑。你們家的婆子走過來,拉起我們的手一個個摸過去,看我們相貌怎么樣,身材如何,好不好生養(yǎng),還要看看牙齒長得好不好,人人都夸我們?nèi)吮然▼桑覅s覺得自己就像牲口,豬欄里等著宰殺的豬。”
“我的字寫得多好啊……可那有什么用,你們家挑中我了,我就得丟開書本,學著怎么當一個賢妻良母。我那時候才明白,家中長輩用心教養(yǎng)我,讓我學詩書辭賦,教我做人的道理,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滿足他們的攀附之心,用我換取家族利益。”
趙氏垂眸,看著躺在枕上神情復(fù)雜的沈介溪,“官人,從那以后,我再也不碰書本了。我和叔叔決裂,不許妹妹們讀書,讀了有什么用?還不如安安分分做一個賢惠的妻子。免得像我一樣,多年的希望破滅,不甘心,又不敢反抗,也沒法反抗,只能乖乖嫁人……這么多年,我看著你一步步高升,到最后得意忘形,埋下禍根,我不是沒勸過你,可你聽得進去嗎?你只會說我是內(nèi)宅婦人,不懂朝堂之事……我確實不懂做官的道理,可我知道你正一步步往懸崖邊走,我想拉你回來,你罵我無知短見。那幾個年輕貌美的小妾嘴甜,知道哄著你,你常去她們那兒,順耳的話聽多了,哪里聽得進逆耳忠言。”
窗外揚起大風,吹動庭院樹枝嘩啦響,宮城方向的濃煙飄過來,伴隨著煙霧的是無數(shù)還在燃燒的火星子。
這一場大火,不知要燒到何時。
趙氏起身,合上窗戶。
那年她年少天真,沖動易怒,和趙師爺大吵一架后,回到自己的房間,痛哭一場,親手把自己的書本焚毀了。
趙師爺至今都不懂她為什么厭惡書本,只有她自己知道,正因為喜歡,正因為認清現(xiàn)實,她才碰都不敢碰一下。
她不滿足于只當一個閨閣才女,既然沒法走出內(nèi)宅,那還不如從此和書本劃清界限。
“官人,你我同床共枕幾十年,做了一輩子的夫妻,托你的福,我身為閣老夫人,也算是榮寵一生……人人都羨慕我,我也沒什么不知足的。兒子忤逆,也不是我的錯,我用心教導(dǎo)他們,終究比不上權(quán)勢誘惑大,他們是你的兒子,沒有你的才華,野心卻比你大多了,我這個母親,仁至義盡。”
她轉(zhuǎn)過身,坐回床邊,替沈介溪掖被子。
“若事敗,妾身愿意同相公共赴黃泉,咱們也算是有個伴。”
沈介溪望著陪伴自己幾十年的老妻,喉頭滾動了幾下,終究還是無言。
……
太監(jiān)們都在救火,水桶、木梯、沙子源源不斷送進乾清宮,到處都是此起彼伏的驚叫聲,怒吼聲。
猶如修羅地獄。
秉筆太監(jiān)的御賜莽服被燒了一大塊,氣得直罵娘,抓住身邊的小太監(jiān):“爺爺呢?”
小太監(jiān)哭著道:“萬歲爺爺避去西苑了。”
這時,幾名佩刀錦衣衛(wèi)飛跑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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