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節(5/7)
或半公開的要價的有,為發財過好日子賣了肉身換了錢財的也有……不管你是什么后臺,你的院名怎么起的花里胡哨,總是當不住深受“禮義廉恥忠孝信悌”統轄薰陶下的心里有桿輕重秤的,鎮上百姓私下通稱你為“妓院”。
太平盛世里的人們也不可能都全是腰纏萬貫的,總有日子過的不如意的,那些被百姓稱作“家風不正”的人家,家里又有模樣嬌媚的“可人”,來這妓院里混個名堂的也有。也有個別賣油郎獨占了花魁的故事發生,但世上沒有那么多的賣油郎與花魁。笑貧不笑娼的鎮上,也總有私下里與拉皮條的聯系。頭上理出個“茶壺蓋”狀的齊發跡的隨時聯系排隊送著人;打仗打的不得安寧的不太平不盛世里,想進這里活命的人就更多了……所以這兒的生意么,用“大茶壺嘴兒”的話說還算是“馬馬虎虎,馬馬虎虎?!?
畢竟到處都在打仗,“蓋茶壺”們除了有商客來時夜里提供消遣,白天拉點生客住戶訛要點引路錢。沒客時他自己在白天胸前掛只白木煙箱子,扁扁的形狀賣點紙煙,晚上為鎮上來耍小錢小賭的一趟又一趟地送水添水送煙點煙地忙。為搏得賭運手氣好者隨手賞下的買煙找回的零錢,指頭縫里落地上的銅板。大茶壺蓋決不摻賭,再小的賭資都不干。所以說來賭的罵他是“屬母狗的”他認了,說他跑起來像“小稀”他也認了。也別說他不怕人天生一副水性,盛方變方盛圓變圓的,他也有怕。單就人來說,他最怕李家李老爺子家的老三;那老三瞟他一眼他都怕。他殷勤地給老三去彎腰拾那掉地上的銅板,老三用打了硬膠皮輪子的皮鞋底踩上他的手背,還半天才裝出才知道踩著了人家的手了那樣子;你把銅板遞還,他拿話就能噎死你:“我還得謝謝你哩?!”每次都能如此準確無誤地掐準時機地踩踏上,又能“螞蚱再小也是肉”地抓回去銅板,氣得茶壺蓋嘴里不出聲地罵他。大茶壺嘴兒懷疑那老三連腳后根兒處都長了只眼。戰不得他,離他遠點兒!
這三臺鬧戲下面,老三都聽了半天,招呼大茶壺嘴兒過來:“焦兒,沒人耍了,跑趟腿兒去。把這幾家人給爺我叫來。”并真真地在桌面上拍出四枚大銅板子。
五短身材顛了個小將軍肚的焦郎財,留個大茶壺式頭,看著老三的臉抹了那桌子上拍得四個銅板,“總算領到回賞錢了”直跑院外去了。他知道該叫的人,不就是那唱戲文里罵的人家么?還會能有誰?他后悔自己取那幾個銅板,不取就是壞了堵了自己的來財生意門路,以后沒人賞了,取了等沒人了再還回去,不還回去老三準能找茬子揍出個花十枚銅板都瞧不好的傷病,這也是規矩……那銅板在上衣兜里向外跳逃,老三那眼魂一直跟著哩;別跳掉了,掉一枚自己準得倒貼上一枚。他后悔沒當人面喊出“謝您賞下四枚”的話,還回去老三敢說先是給了五枚的,一定會!還是先捂緊了吧……
李家老三串到大鼓書這兒,臺上姚家鼓書正這樣敲唱著:
“……糠谷子滾進豬肚馕……這豬,長啥樣?長得……瘦!,瘦啥樣?聽咱給恁慢慢道來給您講……
半夜起身下了床,趁黑走著亂摸梁,床頭柱子沒扶準,樓梯科苔(兒)在腳旁,順這樓梯當滑滑梯,噔噔噔噔噔噔噔,出捋巴下來了,一腳蹬踩在‘尿罐’上……
尿罐分家成八瓣兒,相互埋怨相互扛,頭一瓣兒說……二瓣兒講……
剩這八瓣(輩)兒嘴最犟:
咱就想看看恁倆老(夫)少(妻)咋玩事兒,玩起事來是啥肢勢(兒),云端跟頭還是窩里斗,烏龜配鴿啥弄頭……
本想勸您省省勁兒,你憑啥?毫木遭哩(無緣無故)你又踹了我一窩心腳?
咚咚咚。
咱本與罐哥成一瓣(輩)兒,這下好,你一腳踢我成八瓣(輩)兒上……”
這姚家鼓書李家老三知道,鎮上人也都清楚,靠唱個串味兒的酸曲兒過活。家境與那幾個“詩友”沒法比,又常挨街面上的康家五爺的窩心腳。李家老三遇上次勸過,僅勸了句,自己也挨了一腳,好鞋不踩臭狗屎地忍了。
這“詩友”們的家境老三也知道,比自己家里過的舒坦多了。唯這姚鼓書姚大鼓例外,混得不好。
這些“詩友”不是大城市大戲院里的愛聽戲捧角兒的票友,因為沒固定的大戲臺子,也沒各種各樣的角兒拿來捧;又不是靠賣唱為生的。所以見過世面的鎮上人說他們是那宋陵墳上的墳將軍——石(死)人詩人。沒見過世面的“女先生們”背后劣稱其攪屎棍子。不過她們也愛偷聽那惟妙惟肖的“叫春貓”的叫。什么小寡婦上墳,李豁子離婚,也能“李豁子你白(別)挨我,挨住我你可招呼著,……咯噔咯噔踹三腳”地閑了學上幾句……這幾個詩友不唱“十八摸”之類的,那叫浪聲,屬專門跑唱賣唱的才能唱。他們唱完了就走人,走遠了沒人笑話;這幾個本地詩人也算是小有家產,有溫有飽的,也都上下有老小的。唱出來能給自家老婆掌柜的聽,叫葷調;老婆聽者頂多曖罵他句不正經,那他就得再去改改詞……聚在一起了,就互戲稱其為詩友。
李家老三找那比自己小不了幾歲的姚鼓書,趁他下來喝水撒尿的功夫跟上去說:“老弟兒早點夾住吧。還想挨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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