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為小世子治腿(1/4)
馬車穩穩地駛過繁華的長安街,隔了厚厚的錦緞簾子,車外的爆竹聲,歡笑聲,商販的叫賣聲,幼兒的嬉戲聲都彷佛有些沉悶悶的。這一條路在她從五歲到十歲的幾年間,曾走得無比熟悉,路邊的每一個拐角,每一個店鋪,她在馬車里閉著眼睛都彷佛能夠看到,能感受到街上的熱鬧,那時她心里,其實很想掀開簾子看街上的景致,可是母親永遠用她沉靜雍穆的神態和眼神制止了她。
母親——猝不及防地,那個久久被自己深藏的影子就這樣跳了出來。
高貴的母親,美麗的母親,端莊的母親,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吃飯喝茶,穿衣睡覺,永遠像菩薩廟里九天娘娘一樣莊重淑懿的母親。
蘇陵陵的右手下意識的撫摸自己腰上那兩把小劍,指尖觸到劍身,冰涼的感覺從指尖一路蜿蜒上來,這感覺令她內心無來由的突然一陣不快,迅速收回了手,蜷握成拳,將指尖藏在掌心,彷佛這樣就可以拋開那種冰冷的感覺,然后糾纏她的記憶卻依然無法拋開。
她的母親,從出生到逝世,都是這世間最完美的女人,年幼時即以聰慧穩重、動遵禮度聞名于世,十一歲名達天聽,先帝特詔進宮,為太子妃和諸公主伴讀,宮中教引司最嚴苛的保姆嬤嬤也挑不出母親一絲兒錯處,十八歲時,先帝曾有意在成年王子中挑選一人為之指婚,誰知最后卻是先帝鐘愛的幼子,比母親小了五歲的父親,在宮中尋死覓活,非要讓先帝將母親指給他,先帝不允,他便絕食相抗。先帝無奈指婚,但父親從此卻也失去了先帝的寵愛,遷出宮廷,爵位也由東鄉王王貶為東鄉侯。
而她出生之后,在母親的言傳身教下,小小年紀已然有閨秀風范,她五歲時先帝崩逝今上登基,皇后念及昔年為太子妃時母親曾入宮伴讀,遂也命她入宮,繼承了母親的舊業,為公主伴讀。
其時皇帝膝下只有新安一位公主,二人在漠漠深宮中,面對著嚴厲的嬤嬤,老朽的師傅,互為援奧,培養出了深厚的姐妹之情,最為相契,也正是從那時起兩人既為堂姐妹又成了最好的閨中知己。
馬車停了下來,車夫的聲音隔著簾子傳來:“郡主,到了。”
她的回憶驀然被打斷,只一霎間,神情已經恢復了正常,下了馬車,剛進侯府大門,迎面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牽了一匹白馬興沖沖出來,正跟她打了個照面。那少年長身玉立,眉目也極俊俏,只是整個人看上去稚氣未褪,有些飛揚跳脫。
那少年兜面碰到蘇陵陵,立時站住了腳,臉上的神情也突然拘謹起來,微微低著頭,叫了一聲:“姐姐。”
這少年正是蘇陵陵同父異母的弟弟蘇燕笙,也是東鄉侯的世子。蘇陵陵點了點頭,望了他牽著的白馬一眼,淡淡道:“試馬去?”
“是。”蘇燕笙老老實實答應了一聲。他自小嬌養,在人前最喜高談闊論,撒嬌使性,父母見了也沒辦法,唯有這個姐姐,對他既不熱絡,也不冷漠,見了他每是淡淡一笑,小時候他見了這個姐姐就比見了父母還要懼怕,如今她極少回府,偶然相見,雖不比小時每覺害怕,但相處時依然拘謹,不敢出大氣。他喜愛的摸摸白馬的脖子,“虎牢關的陸將軍回京述職,送了爹這匹好馬,我向爹討了來,府里的馬場太小,不夠它跑的,我牽它出去遛遛。”他神情雖然拘謹,但語氣中依然透露出一絲難以抑制的得意之色。
“此馬性烈,一旦奔跑起來,不是你可以駕馭的,還是養熟了再拉出府的好?!碧K陵陵上下打量了這馬幾眼,就知道這馬兒尚未養熟。
“我已經馴過好幾次馬了。”少年的目光極快地掠過她的臉,神色中有些不服氣,也有些懷疑她的判斷。
蘇陵陵不置可否地點點頭,不再說話,徑直舉步進府。蘇燕笙松了口氣,迫不及待牽了馬就走。
東鄉侯雖然被先皇從王爺降為侯爺,但東鄉侯府的規制卻依然十分寬闊華麗,并不比各王府差多少,蘇陵陵從仆婦口中問知東鄉侯正在正廳,當下從穿堂上轉到廳前,未曾進門,已聽到一個婦人的笑聲從厚厚的大紅錦緞棉簾子里傳出來,她腳步一頓,眉尖微蹙,旋即又舒展,伸手撩開簾子進了大廳。
廳里地下堆滿了各種各樣五光十色的東西,多是新春節下動用之物,府里的管家娘子正帶著幾個丫鬟在動手整理,蘇陵陵也不多瞧,只向正中坐在桌子左邊的東鄉侯問了安,叫了一聲:“爹——”遲疑一霎,又朝坐在右邊的一個錦裳婦人笑了笑,“二娘也在?!?
東鄉侯四旬左右的年紀,面如冠玉,保養得極好。點點頭,示意蘇陵陵坐在自己下手,又問:“百花詩會這么早就散了?”
蘇陵陵“嗯”了一聲,接過丫鬟遞來的茶,揭開蓋子吹了吹蒙蒙的白氣,清幽的茶香裊裊的升起來,她的長睫毛似乎微微沾染了一些濕潤,那雙眼睛也顯得更加靈動起來。“那詩會無聊得緊,女兒跟新安說了一會話,就回來了?!?
東鄉侯望著蘇陵陵那雙明亮如黑白水晶一般的眼睛,若有所思的出神。半晌才端起手邊的茶杯,輕抿了一口,“那詩會上……”說到這里,卻又停住了,沉吟著低頭吃茶。一旁的錦裳婦人察言觀色,心下知道東鄉侯要說的這些話不便當著下人——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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